元一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架着旁边短头发的女人走。女人泪流满面,嘴里说着一堆听不清的话。他们脸色都不好看,所有人的情绪都临近极点。元一从包里掏出卡结账,神色落寞。
“我帮你们叫好车啦。”老板知情知理地说。
“多谢。”她微笑。
“来吧,我也帮帮你们。”
“麻烦了。”
“不用…帮!都能自己走!”刚刚主持饭桌的男人撂着胳膊说。他块头中等,一米八多的个头。脸上有个长长的疤。“这都走不了,都他妈太没本事。”
“哎你不知道吧。”短发女人忽然抬头,她一吸鼻子,指着元一的脸对老板说:“这个,开膛破肚啦!才过了…过了多久?”
“别打扰人家快走。”元一不耐烦起来,提起她要往门去。
“哦十个月,十个月!”女人硬撑着大叫。“这不,已经能拖动我啦!而且烟酒不忌啦!就这我都喝不过她奶奶个腿!真他妈女中豪杰!”
说完女人哈哈大笑。疤面脸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也笑起来。两个人滚到地上开始耍酒疯,大叫着“不活了不活了要上天找卡朋玩儿”种种,埋没了所有声音。
元一肩膀一塌,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她跨过地上的人,脚步很稳,声音很响,是双带跟的皮鞋。她把那几个抬人的的朋友叫回来,让他们一起来带这俩人走。
“死了,真死了。”经过一通折腾几个人终于能往外走了。短发女人被另一个人扛在肩上,疤面被搀扶着。他们甩着胳膊,或多或少想要没事找事。忽然,疤面看到旁边桌子等菜的人正好兴致盎然地打量他们,这让他一下有了挑事儿的由头。
“看什么看!”他对戴墨镜的大块头叫嚣。“没见过悼念朋友吗!看看看!以为你戴着墨镜我就不知道吗!”
“欸,其实我是瞎子,在听声辩位。”莫老五微笑道。
“别他妈丢人。”元一怒骂。“明天还有正事,回去睡觉。人家来吃饭的和咱们没关系。”
“我不信,元,你看他瞎吗?”疤面打着酒嗝问。
“别管人家了。”
“瞎子大半夜的跑出来吃什么饭呐!”
“瞎不瞎都有人权,都能出来吃饭,不想了啊,回了。”
在一众推搡中,几个人终于要挤出了店门。元一拍了拍清醒的朋友,手朝后面摆了两下,和他讲了几句话。
随后她走回来,他站起来,两个人握了握手。
“世界真小。”莫老五先开口。“差点没认出来你,元医生。”
她微笑,绿眼睛眯起来。脸颊有点酒红,眼睛有点湿,神态里的东西有点勾人,但不是勾引。
“你倒是很好认。”她说。“莫先生,对吧?”
她声音如印象里的不大,需要仔细听才行。音调很低,语调很轻,喝完酒的声音有点哑,但比十个月前好听。
“时间太仓促,见到你很高兴。”门外的一群人在等她,她寒暄两句,手便松下去。
“元医生是回来参加悼念大会?”他顺势问。
“对。”她退后两步作势离开。“有缘再见了莫先生。”
莫老五目视店门缓慢闭合,一群人消失在窗尾。
“搞了半天你们认识啊。”拿酷戮托着脸,面露不屑。
“不算认识。”师傅心情不错地拍了他脑瓜一下,坐回座位扣开一瓶啤酒。“真要认识了高低要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