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治一边说着,一边把沈归荑的双手紧紧捂在自己手心里,想多给她些温暖。
听着眼前这无比温馨的一幕,沈藜心里像被汹涌的波涛狠狠撞击着。
那一句句饱含关切与疼爱的话,那一个个充满温情的动作,仿佛变成了锋利的箭,直直地扎进沈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温暖,却又清楚,这温暖和自己之间,隔着一道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好在她现在是昏着的,不用强睁开眼睛折磨自己。
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既让人羡慕又让人心痛的场景。
她怕自己眼里的渴望和失落被人看穿,怕自己的脆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她其实在心底不知道多少次想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大声告诉所有人,她才是真正的沈藜,眼前这个占了她身体的,是让人害怕的 “异鬼”。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阎王爷的判令上写得明明白白,要是把真实身份和来历告诉别人,判令就会立马收回,到时候,一切都化为泡影。
想到这儿,沈藜满心绝望。
沈藜被安置在马车外面,只能和赶车的马夫还有章陵待在一起。
不过,旁边还特意安排了个丫鬟越溪来照顾她。
说起这丫鬟越溪和章陵,沈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章陵是沈藜父亲沈昂下属的儿子,当年他父亲为了保护沈昂,壮烈牺牲了,沈昂感恩又同情,就收留了章陵,还把他收为门徒。
在沈藜和母亲被迫去蜀都的艰难日子里,章陵毅然决然地跟着,尽心尽力地保护她们。
可以说,章陵是和沈藜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相伴,情谊深厚。
而丫鬟越溪,沈藜对她更熟悉。
以前,越溪一直是沈藜最信任的贴身丫鬟,沈藜的大小事儿都由她悉心照料,主仆之间亲密无间。
可自从沈归荑鸠占鹊巢之后,因为害怕自己的秘密被越溪发现,就故意支使越溪去干各种杂活,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这两人前世的结局,沈藜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章陵后来投身沙场,本想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却因为想给沈藜的弟弟报仇,最后惨死在乱刀之下。
越溪的命运更凄惨,她被沈归荑许配给了三皇子府里管家的瘸腿儿子,在那段痛苦折磨的婚姻里,最终被家暴致死。
等沈家的三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抵达寺庙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色很晚了。这主要是因为沈归荑在路上还不死心,一直惦记着找贵妃的亲弟弟。
她借口马车跑得太快会扯到沈藜的伤口,指使马夫把车赶得慢吞吞的,满心期待能有什么发现。
只可惜,她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昨晚,沈藜还躺在寺庙外临时搭的棚子里,在寒冷和疼痛中煎熬,而今天,她已经躺在寺庙的下厢房里,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杨敏治不仅心地善良,好心请了郎中过来给沈藜治伤,仔细地给她伤口上了药,还吩咐越溪给沈藜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给她换上丫鬟的衣裳。
沈藜拿石头砸自己腿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很清楚,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
要么,在这荒郊野外被寒冷和伤痛夺走性命,冻死在这没人管的地方;要么,幸运地被善良的母亲带回去救治,迎来新生的机会。
好在,母亲的善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沈藜今晚被安排和丫鬟越溪挤在一起睡。
可睡到半夜,突然听说白天凌晨这儿发生了命案,沈归荑害怕了,赶紧派人叫越溪去给她守夜。
于是,厢房里就只剩下沈藜一个人。
沈藜趁这安静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吴淼留给她的血书拿出来,正准备仔细看的时候。
突然,外面传来两个人嘈杂又激烈的交谈声:
“你知道吗?男厢房的翼州富县县令死了,听说他本来身体就虚,还非要上京城告御状,瞧瞧,这不,一激动就把命给丢了。”
“这节骨眼儿上,会不会是他杀啊?” 另一个人满心狐疑地提出疑问。
“肯定不是,这可是安乐公主亲自带人查的,这富县县令身上既没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外伤,就连经验老到的仵作都断定是心脏梗塞突发身亡。” 那个人言之凿凿地解释着。
沈藜听着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眉头紧锁,神色越发凝重,赶紧拿出生死簿一看,只见上面早就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
周国,翼州,富县,三十周岁,孙天志死,死因他杀。
沈藜记得这个案子,前世匆匆就被判定为意外死亡,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