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生说出他的意图,曹大当家当即不赞同,好言劝说几次无果,简直倔得像头瞎了眼的牛,他叹气道:“贤侄,你到底怎么想的?不要命了!”
何元生一言不发,乖乖受训,曹大当家胡子都歪了,看他这副样子又是一顿气,比他儿子还恼火,关键这还不是他儿子,打不得骂不得。
他做到仁至义尽,直呼呼道:“外面的世道乱得很,你是不是以为继续走下去还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错了!那是因为这是我的地盘!我勉强能护住你们,但凡出了这道门,脖子就得栓脑袋上!”
“权大过天,就算你们几个凭空没了都是悄没声息的,你知不知道?!”话软下来,曹大当家脊背略弯,说道:“你小妹也找到了,继续下去没有了意义了嘛,剩下那些失踪的……”
“说句难听的,命道如此,你我能有什么办法?”见他还是一副不妥协的样子,一阵气血上涌,“那些人的父母都没急没说什么,怎么就让你急上了!”
“不能这样想。”何元生终于愿意吭声了,曹大当家满肚子话被咽下了,只见他这大贤侄固执地纠正,话语认真,他摇了摇头,望向窗外,轻声道:“她们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受害,我们知道,那我们就是见证人,不能保持沉默。”
有时候,沉默何尝不是一种犯罪,任由恶人持续行凶,我们都是从犯。
“她们的父母在等她们回家。”
“是命道还是人祸,总得有个说法。”何元生叹口气,“也总得给点念想,留下点希望吧。所以不能就这么算了,是死是活都得捎个信回去……”
“况且……”何元生声音低了,喃喃:“说不准就我多走的这几步,这天下就能多份团圆,少些遗憾呢。”
他在给自己打气,他在默默祈祷,他想把剩下的人找回来,送回家去。再往高了说,他想把恶人揪出来,争一争所谓的世道公正。
何元生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就是不到底不算了。
从平日坐馆行医就能看出来,堂里的几个小徒经常说他钻研医学太疯狂太执着了,有次接待了位病患,症状严重将将病入膏肓,就算是天上掉下来个神仙都没辙,连家属、病人都说不治了不治了,他偏不听,埋头苦苦研究,追到家门口甚至还吃了个闭门羹。
最后也只勉强拖了个把月,就这个把月的时间与家人好好告别,最后在温和的春日离去。何元生不后悔,至少他努力过。
这次也是一样。
“你……”曹大当家哑然,那句“孺子不可教也”当真是说不出口。
离开之际,曹大当家面上沉重,嘴上唠唠叨叨骂骂咧咧,闭门谢绝了他一切的辞别话语,何元生无奈只好隔着门窗喊了句珍重道别。
马车缓缓驶过乌鸦鸦的黑水河,依旧何元生当车夫,车内只有贺兰兰和芮钰两人,大眼瞪小眼,当然这是单方面的,芮钰适应得快,早早抱着何元生给她准备的软毯舒适地找好了自己的窝。
离了曹府十来米距离,芮钰靠着,忽而莫名朝外头道:“公子,这会儿先慢些走。”
何元生没问为什么,随即速度就肉眼可见的慢下来了。
贺兰兰鼓嘴,嘟囔了娇气。人和人真是不同,尤其是她和面前的这个;若非自己撒泼打滚左求右求多次发誓保证,何大哥绝对就把她一脚踹回家了。
而且她明明很重要!只有她见过其余的女子好吗?竟然原本计划是不带她,简直不要太不讲义气了。
家书一封,贺兰兰总算如愿。就连对面这娇气包两面派……她都有些看顺眼了呢;看在她帮忙说嘴的份上,贺兰兰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就在这暂时还没开始,脚上一痛,贺兰兰龇牙咧嘴:“你踢我干嘛!”踢倒夸张了,只是翻身碰到了,但耐不住贺兰兰被芮钰逗了这么长时间的下意识反应。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外头车夫听见,何元生习以为常地劝架,“小妹,她不是故意的,别生她气。”
语气十分温和,生怕某人受欺负。
贺兰兰:“……”幽怨地看了眼眨巴着眼睛,无辜状的芮钰,后者两手一摊,作势还要学小孩略略嘴。
幼稚幼稚死了!是贺兰兰见过最幼稚的人了,以前在莲花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人真的就对四五岁的小孩玩意特别感兴趣,什么跳花绳、猜谜语、丢石子……
有小孩在院子门前玩,她能一动不动看一下午。
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她小时候都玩腻了,为了抓她的把柄,逼着她硬生生跟着她屁股后头,也坐一下午。除了打瞌睡就是无聊,其余啥都没发现。
贺兰兰双手抱臂,朝自己吹了口气。
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她就不信找不到这人的毛病出来,非得让何大哥看穿她的真实面目不可。
等着瞧,贺兰兰哼哼两下。
学她的舒服坐姿,眼睛方要闭上,就听到了一阵阵累呼呼的呼喊,“何大哥!钰儿!等等我……”
马车车轮辘辘声嘈杂,何元生听见贺兰兰提,他才注意到,于是扯住缰绳勒马停住,回头看清人后,惊讶道:“华月姑娘,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