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祁正站起身推开门,走近贺祁霜,贺祁霜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任由贺祁正将一管药剂扎在她的胳臂上。
药剂呈淡绿色,他缓缓推动针管,针管里残留的液体越来越少,冰凉的液体注入了血液,贺祁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进水池里将贺祁霜拦腰抱起,巨大的植物根系连接着贺祁霜的身体,可此时,根系被贺祁正拔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那管药剂的作用,原本枯萎的根系居然开始变绿,枯黄的颜色褪去,焦烂的枝叶竟然开始慢慢饱满。贺祁霜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
“刚刚给你注射的是我研发的阻离剂,能够在唤醒爬山虎的同时抑制你身体内的感染源造成干扰。你放心,你哥我已经试了很多次了,这个药没有副作用,你以后不用生活在这个水池里了。”
贺祁霜的表情浮上一丝喜悦,可随即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质问道:
“那你呢?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吗?”
贺祁正没有说话,而此时那些异种越来越近,他得保证在异种靠近前让贺祁霜离开这里。
“在花坛地下有一个出口,过不了多久这些异种会把保护区的人吸引过来。你得赶在保护区的人到来之前从花坛地下离开,然后....”
“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活下去,山林也好,郊区也好,总之不要被外人发现你的身份。见到保护区的人第一时间就跑。”
贺祁正看了一眼宋祈,对贺祁霜说道:“当然,你如果遇到了困难,随时找外面那位,她会帮你。”
宋祈竖起耳朵:“?我没答应。”
贺祁正为什么这么确定宋祈会帮她?
她一个人到处躲躲藏藏已经很困难了,再带上一个拖油瓶简直是寸步难行。
贺祁霜回头发现宋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涂丽丽也离开了这里,一切都昭告着这个剧本迎来了最终章。
她从来没有给这个剧本写就一个结局,因为她不愿想结局是什么。
偌大的医院只剩下她和哥哥两个人,贺祁正望着宋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无数只异种爬上窗,隔着玻璃狰狞的看向房间内部的二人,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寻找突破点。
“他们来了。”
突然,他用力将贺祁霜推开,爬山虎趋利避害的本能为了防止这具身体撞上障碍物,在贺祁霜飞出去的一瞬间,枝蔓穿破了门板,“砰”的一声巨响后。
贺祁霜被爬山虎带离了房间,时间流速在眼前变慢,久违的太阳照在了她皮肤上,她最先感受到的是阳光的温度。
然后是清晨的雾气混合着露水的气味。
她像一个本该在地狱待着的死人闯进了一片不属于她的生机。
而哥哥留在了玻璃水池里,这时一阵莫大的恐慌冲破了围绕在身上的温暖,她浑身冰凉,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用力挣扎出一根小小的藤蔓,在往后坠的过程里,驱使着藤蔓飞速爬向贺祁正的方向。
他把最后剩下的针剂注入了自己的身体,这是一支增加了三倍感染源的针剂,一旦注入进去就相当于给自己身体里原本的感染源加入了强效兴奋剂。
等待的过程里他闭上眼,让自己的身体被池子里的水淹没。
他听到了体内白蚁的嗡鸣声,白蚁从他身体的所有缝隙里钻出来,可迎接它们的只有无边的汪洋。
回顾这一生,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他任由自己的病人在眼前感染,挣扎,痛苦的死去。
异种爬进玻璃水池,他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小孩。隔着这些血淋淋的脸,他努力的想再去寻找这些人曾经的模样,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五年前他从花坛里挖出了贺祁霜的尸身,他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他已经忘了,这些记忆太沉痛他并不愿意想起。
他只记得自己不愿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亲手挖去了自己的眼睛。
之后医院的场景不复往昔,他拿起书架上的书,里面全是白蚁侵略后留下的碎页。地板下随时都有爬山虎肆意穿行,水蛭和白蚁攻陷了这里,本就照不进阳光的地方对于这些感染源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乐园。
不行,贺祁霜不能待在这个地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所以变成异种后的每一天他都继续着生前的研发,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只能任由护士给自己打加强针,让身体里的白蚁啃食医院的每一寸墙壁。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因为那些钢筋混凝土会刺破他的胃,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日复一日不成人样。
他亲手养大的爬山虎,承载了他对世界全部的希望,不应该困在这里变成一个怪物。
他摸上自己空洞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释放感染源,也是最后一次。
“我是一个好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理想。”
白蚁啃噬着他嘴唇周围的皮肤,他身体呈大字醒躺在了水底,感染源瞬间将整座医院包围。隔着水池他听见了墙壁断裂的声音,就连水也开始剧烈的波动。
水泥块砸进了池子里在他耳边爆开,这时,一支翠绿色的,新生的爬山虎嫩芽轻轻穿破了水面。
他伸手握住,他似乎能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些病人生前的模样,病人们满面微笑,簇拥在他身旁。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贺祁正握着这支翠绿的爬山虎枝芽,回到了刚来医院的那个晴日,这里空无一人,四周万籁俱寂,风吹过爬山虎的叶子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将爬山虎的幼苗种进花坛,精心灌溉。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