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但简陋的房间内,瞬间安静。
长忠抽了抽嘴角,眼瞅着自家主子被气得脸都红了,打圆场:“钟姑娘,主子这是下山的时候被树叶扫着了,刚上了药才显得有些红。”
钟袖:“……”难道是下山时她把人拽得太狠没注意到弄伤了?罪过罪过!
“士兵按战亡上报,重伤的也送回去。除朝廷抚恤外,让隋五安顿好他们的家人。”楼镜不搭理罪魁祸首,沉着脸安排。
长忠:“能继续南下的士兵只剩六人,若是再安排人送伤亡士兵,您的安全……”
“去信让隋五再拨人过来就是,除此之外,”他侧首看钟袖:“眼前不就有能立刻补上的么?”
钟袖:“?”
“跟咱家南下,按镖师的价格给你报酬。”
钟袖藏在身后的手指在指缝间划拉两圈,抬起下巴:“双倍。”
“坐地起价?”
钟袖把手拿出来掰着跟他算:“首先,您身边只有长忠叔和平安,可有些活计还是女子更合适!其次,懂规矩又有武艺的女镖师,在哪儿不是香饽饽?最后!”她傲娇地望向金阳城方向:“我还有好些事儿要做呢,也不是非挣这笔酬劳不可。”
楼镜被气笑了。
“咱家送出去的东西,反倒成你推脱的理由?”
说到这个钟袖就来憋气:“您真是高坐庙堂不知世事艰难!就因为那片地,我才要冒险进山打猎挣银子养人好不好!”
“那你退还给咱家。”楼镜不咸不淡地开口。
钟袖控诉地看着他。
“被送礼的人不高兴,是咱家考虑不周!既如此,这礼不送也罢。”
钟袖被他噎得一阵胸闷。
她和青禾辛辛苦苦把人招过去,眼看最难的时候过去了,这人竟然想半途摘桃儿?
长忠笑眯眯看着俩人唇枪舌剑,平安对于钟袖吃瘪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钟袖深吸口气,认怂!
“成交!但是要带上青禾,我和他配合习惯了!”顿了顿补充:“也要一样的报酬!”
平安:这和双倍报酬有什么区别!
楼镜指尖摩裟,半晌后应下:“咱家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钟袖哼哼。
楼镜挑眉看了她一会儿,嗤了声应下:“可。”
这么干脆?
她以为还要再拉扯一会儿。
钟袖有点儿怀疑地看着他,但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便出去和青禾商量。
两人出门问题倒是不大,担心的就是金阳城那片地。
蹲在地上琢磨了好一会儿,钟袖撑着膝盖站起来转身去找钟李氏,临走前交代青禾:“你去跟长忠叔打声招呼,随时准备救人。”
救谁?
不是被吓晕的钟李氏,就是被揍的她!
结果表明,钟李氏可以被吓晕,也能在清醒后抄起扫帚把人敲得满头包。
坐在马车上,钟袖幽怨地盯着外面。
青禾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在阿奶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马车颠簸,钟袖嘶一声差点跳起来,但又不好当着楼镜的面做不雅的动作,忍了半晌改坐为跪。
楼镜余光里看到她动作,微微侧头看了眼长忠。
“钟姑娘,咱们这是疾行赶路,你…身上的伤不宜久坐,马车宽大,你不如趴着休息会儿!”
钟袖对长忠感激涕零,然后听话地趴下。
巴掌大的小脸压在手背上,为了分散注意力,她问长忠:“淮南道富庶多商人,为什么还能让人操控盐价?”
如果是官商勾结,刺史的折子就不可能送往京城。
那就是出现了连刺史都控制不了的局面,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长忠没回答她,反倒是正在看书的楼镜讥讽开口:“地头蛇长成蛟,危害可不就更大了?”
钟袖反应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当地世家?那那那……”
他带这点儿人过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掌印自己就是世家出身,他难道不知其中危险?那些人在当地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他们怕不是还没了解状况就被人彻底灭口!
在钟袖的认知里,养了不知多少隐户的大族若是联合起来,简直是可以颠覆朝堂的存在!
楼镜:“世家有世家的行事规则,他们看重家族,一切所为都以家族利益为首要,这就是弱点。”
有弱点,就有方法应对。
钟袖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微安。
可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你为什么不说沿途还有清缴匪患的任务!”钟袖一手拽住楼镜,一手持刀戒备。
真是上了贼船啊!
马车上躺了两天,她的伤在长忠的调理下基本已经痊愈,可就在他们的马车过一处山林时,两侧密林里忽然冲出数百人,砍坏马车后将队伍团团围住。
“钱财粮食和女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走。”
为首一人横刀立马,络腮胡子下的五官看不太清,满身凶狠气能熏人一个跟头。
钟袖衡量两边武力,侧头低声问楼镜:“您先走?”
楼镜凉凉地看着她。
“嘶!这么多人,打不过啊!你又不是女人,带着青禾他们可以先过去,至于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嘛!”
才不是!
钟袖的心抽疼,但面上仍旧大义凛然。
楼掌印奉旨出京,一应吃用不说,怕是拨的银两也不在少数,若是被这群人全拿去,她得呕死。
正当她要再接再厉劝说的时候,只见楼镜缓缓从袖袋里抽出一沓银票,对马匹上的人道:“钱财和粮食可以留下,但这丫头我要带走。”
不等钟袖感动,对面却传来哄笑声。
“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值得和我们争?你就不怕万一惹了我们不高兴,将你们就地灭口?”为首的人提着马鞭问道。
楼镜:“长得是不怎么样,但用习惯了。”
对面的沉思片刻,目光从他们一行人手上的武器上掠过,又回头商量了几句,道:“你的条件我们应了,但你们人太多,要是杀个回马枪怎么办?让你的手下先走,等我们把东西运完了,再放你和这丫头离开。”
钟袖蹙眉。
这是要拿先生和她做人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