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袖并不担心隋五会对她做什么,想了想还是跟上。
阍馆阁楼。
楼镜将煮好的茶推到钟袖面前,冷白如玉的手指衬得淡青色茶盏更加莹白干净,只是手的主人眸色深沉。
钟袖跪坐在他对面,捧着茶盏不肯抬头。
“为何不离开京城?”
钟袖抿了口茶不说话。
“开口。”
“我还有事要做,而且京城又不是掌印的,怎么我就不能呆着了!”
楼镜哼笑:“要做什么?是倒卖禁品还是勾结南漠?”
钟袖豁然抬头:“勾结南漠?”
“李清江的人注意到你身边的人最近在和南漠的探子接触。钟袖,这世上有些生意能做,但有些钱是挣不得的,你可明白?”
钟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楼镜在摆弄茶器的手:“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勾结南漠,唯独我,不可能!”
楼镜的动作顿住,四目相对。
半晌,钟袖忽然上前探身,鼻尖相触前又猛然停下,她恶劣地对楼镜龇牙:“就算您把京城改朝换代了,我都不会勾结南漠。”
楼镜眯眼。
一段时间不见,小崽子又长开了不少,皮肤白嫩光滑,眼睫微翘,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特有的灵动,偏她刻在骨子里的叛逆和嚣张又从那双黑亮的眸子里跃跃欲出,灼热刺目。
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茶水,颤了颤。
湿漉漉的指腹点在钟袖脸上,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透明的水渍痕迹:“咱家信。”
钟袖身子一僵,唇角的笑意凝固,身体缓缓后撤。
“逃?”楼镜挑眉:“你既没做,心虚什么?”
钟袖不自在地抬胳膊擦拭脸上的湿意,强撑着表情反驳:“谁心虚了!”
手上的茶一饮而尽,钟袖盘膝坐下:“我让青禾接触南漠商人,只是想趁着牛羊还没涨价的时候订上一批,等到来年春上运回来,秋季转手也是一笔不错的收益。”
“还没涨价?你的意思是明年南漠的牛羊价格会有很大变动?”楼镜半垂下眼睑,问的随意。
钟袖耸肩:“掌印,咱们这偌大的京城都要变天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明年的南漠还能不能继续和我们做生意呢,想挣钱,自然要未雨绸缪不是?这还是我在市买司学的呢!”
楼镜抬起眼睫:“你如何得知?”
小崽子连续两遍明示暗示,他想假装听不懂都难。
钟袖却将手肘撑在桌案上,问:“我能做什么?“
楼镜的神情有片刻愣怔。
这是也是第二次,面前的人不问原由,不计后果,只是想帮他。
“如果咱家还是要你离开京城呢?”楼镜微微侧目,看向炉火上氤氲的水汽,思绪也变得缥缈。
他这一生,可惦念的人所剩不多,而钟袖可能又恰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二十余载的阅历里,他见过风花雪月但不曾亲涉其中,关于床笫之间,他也只亲触过对面这个和温柔娴淑毫无相干的。
终究是他对不住这个小姑娘,所以他愿意尽己所能护其周全。
“两件事好不好!您可真执拗,为什么非要让我走?虽然我能力有限,但说不能能帮上忙呢?你杀人我递刀,您放火我埋尸,总归比您一个好对不对?老话还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呢!”
“真不走?”
钟袖点头。
“好,那就给咱家在别院老老实实呆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也别动,等一切尘埃落定,咱家自会通知你。”
钟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不说话。
室内变得安静,楼镜也不再逼迫她,茶烹好后从手旁边取过一本册子放在一张长条木匣上:“你不是在学刀么?这本刀谱是皇宫的收藏,放着也是落灰,你便拿过去物尽其用。”
钟袖看他并没有递给自己的意思,无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