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梦到天亮,钟袖在楼掌印冰凉手指握断她脖子的前一刻醒来。
宋枝被她忽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呀!你醒啦!”
钟袖从脖颈处扯下一条带露珠的花瓣编成的项链:“这什么东西?”
“早晨跟厨娘去采桂花时看到有紫檀,我就采回来串了两条项链,我们俩一人一条,好看吧!”
说着就要重新给她带上。
钟袖对女孩子梳妆打扮的事不上心,由着宋枝胡闹。
“你好像比刚认识那会儿长胖了欸!不过这样好看。”宋枝给她戴好后夸赞。
钟袖摸摸脸,是长肉了。
“再把皮肤养养,我觉得你比一同进宫那些小姐们都漂亮!”
钟袖从没认真观察过自己,经她提醒,跑到院中的大水缸前探头细看。
鹅蛋脸上野生眉浓淡适中,扇形的双眼下眼珠乌黑漆亮,两把浓密的睫毛一眨,嘟嘟粉唇,水面上立即出现一张作怪的脸。
嗯,是怪好看的。
为此她特意精心梳洗一番才用了早食出宫。
云来酒楼已经开门,里面三五成群坐满了食客,说书先生的声音依旧跌宕。
她一路溜达,不知不觉脚步停在了顺王府后门。
曹宁在顺王府跋扈了十五年,她的继母杨氏第一次出手就是推她去和亲,手段可谓是干净利落又狠毒。
闹得最凶的时候,曹宁几次趁夜出逃,均以失败告终。
最后还是她带着人从后门乔装溜出,只可惜临出城门时被顺王拦住。
父女俩不知说了什么,曹宁竟乖乖又带她回了府。
曹宁是即将远嫁的公主,杨氏动她不得。
而她只是个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下人,杨氏当时命人当众打她三十板子,是曹宁以性命威胁,这才作罢。
再后来就是异国他乡长达七年的相依为命……
“喂,你颈上的项链卖不卖?”
有娇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穿着鹅黄斜襟比甲的少女在轿子里高傲地问。
少女杏眼桃腮,十指纤纤,清亮的嗓音里带着惯有的骄纵。
钟袖左右看看,周围没人。
“说你呢,你乱看什么?”
钟袖指指自己:“公…小姐是在和我说话?”
“这里除了我的轿子就剩个你,不是你说话是跟谁?”
钟袖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对呢,只剩我,小姐也没别人可以说话了!”
时隔两世,人还是原汁原味的人。
软轿里坐着的正是约了小姐妹去酒楼听说书的曹宁,为了躲避杨氏假模假样的关心,她特地绕道后门出发,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她家后门不远处正出神的钟袖。
那姑娘站在那儿,脊背挺直,眉目空远,一副随时要羽化升仙的模样,曹宁也不知为何就开口喊了她。
但怎么感觉脑子不好?
“你的项链,开个价!”
钟袖摸了摸颈间的紫丁香,摇头拒绝:“这是我一个友人所赠,不能卖的!”
小跋扈曹宁眉心一竖:“我非买不可呢?”
钟袖还不知道她那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性?
“小姐您人美心善,定然不会强人所难的,您看要不这样,我回去问问朋友,再给您做一条?”
曹宁让丫鬟给她送了一锭银子,道:“那就再给我做条新的吧!今日我还有事,明日此时送来吧。”
“好嘞!”
拐个弯您都不知道我是谁,多大的心呐!
隔日一早,宋枝将新做的紫檀花项链给她放在桌子上,又急匆匆出去。
钟袖如今在市买司的活计是统计采买清单,通常是下午到晚上比较忙,其他时间相对松散。
她在院子里拿树枝练完刀法回来准备出宫,长忠却忽然出现在市买司宫人住处外。
“长忠公公,您找我有事儿啊?”
长忠向她行礼:“老奴斗胆,请姑娘去一趟三省山居。”
路上,钟袖朝他打听:“楼掌印找我什么事儿啊?”
长忠看了下四周,确认无人才小声说了原委。
今日朝会上,边境八百里加急,南漠突然小规模叩边,肃王为护百姓撤离身负重伤,至今生死不知。
秦鼎将军主动请缨却遭怀王一脉反对,是以到下朝时都还没定下赴边关支援的人选。
“肃王…是老祖宗的亲侄,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老祖宗怒急攻心,回到院里就吐血昏了过去。”
钟袖忽然停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长忠:“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