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上冤魂恶鬼嘶吼着,爬上他的身体,随后一群接着一群往空中飞去,他见到这番情景,原本是想将黑剑丢开,但握着剑柄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随后他便神智不清,剑身划过地面,径直朝着祭天台走去。
冤魂恶鬼在空中嘶吼着,倏然冲向了活人。国师眼前的眼纱换了,如今戴着的是金丝香玉眼纱,他见恶鬼冲向活人,手上突然就集起了法力,在冤魂恶鬼之中,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墨白顶着如此恶劣的环境好不容易到了王宫,见于观南周身黑气弥漫,一边大喊一边跑向他,“王上!王上——!”
于观南刹那间恢复了神志,看着手上的黑剑,又看向台下的墨白,“墨白,小心!”
一道天雷击在墨白身侧,他为了躲避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我说过,你只有杀了我,才能阻止你面前的这些东西。”天翎站在水晶棺材前,对着于观南道。
于观南将黑剑指向他,整个人脑海边上全是来自黑剑的怨恨的话语,他被吵得头痛不已,胸口大力起伏着,“你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骗孤?!为何黑剑上的邪祟会跑出来?!”
天翎静静地看着他在面前发疯般吼叫,微笑道:“你杀了我,他们便会被天雷大火烧死,你不杀我,太商的百姓就会被它们啃食殆尽。”
“你骗孤!”于观南挥剑将身旁的神龛砍成了稀碎。
“我可没骗你,这是天灾,以我的能力是完全阻止不了的,但你若是杀了我,说不定就阻止了呢?”天翎道:“我这么小一个神,你杀了我,九重天也不会有神仙在意的,你不想试试吗?”
于观南意识又开始模糊不清,耳边怨恨的话语变成了,“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太商就有救了,杀了他!”
于观南甩头想摆脱掉那些声音,但没有任何作用。
天翎看着不断坍塌的宫殿楼阁,于心不忍一般,露出了愁容,他眼睑挂泪,“哥哥,我说过我的使命就是拯救太商国,要渡劫,渡的就是死劫,你不杀我,太商没救了,我也突破不了境界,增强不了法术,回九重天会被笑话的。”
于观南心里一边又一边告诉自己不可信,不要信,但脑子无法集中思考,在一点一点被那些声音给吞噬。
“孤不信你!”
孤不信!
“你相信我吧,哥哥,我这么小,作何要骗你啊!”
“不——!”
于观南挣扎着挣扎着,倏然那根理性的弦断了。
他凶狠的盯着着天翎,“杀了你!”
脑海里无数个声音齐声喊叫着,“对,杀了他!”
“杀了你!”
“杀了他!”
天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他动手,“杀了我吧。”
“啊啊啊啊!”
“噗嗤———”于观南一剑刺向了天翎,神仙的血液滴落在了水晶棺材上,无比夺目。天翎握着于观南的手,借着力气,倒在了棺材中。
黑剑上的黑气钻进了天翎的身体,于观南的耳边再也没有了声音,他回过神来看着棺材里的小神仙,周围变得很安静,天雷和大火好像真的消停了。
天翎被黑剑贯穿心脏,于观南看着他,他突然伸手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呐呐道:“劳烦……低个头。”
于观南听了便低下了头,天翎小声的说着:“观南哥哥,对不起……天翎不是来渡劫的,我的使命不是拯救太商,而是引导你弑杀神明。”
“对不起,我骗了你,太商灭亡,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弑神……”
“……为什么?”于观南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更多的是绝望。
周遭一片混乱,唯有他一人清醒。
“因为不这样的话,主人就没法翻新……九重天……就完了。”
于观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为什么?!
天翎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他满脸血腥,嘴里吐出最后一句话:“我告诉你……真相,你,别怪……”
于观南瘫坐在地,他黄色的龙袍上沾满了血迹,脸色苍白无比,就好像被刺了一剑的是他,而不是水晶棺材里那个虚无飘渺形神俱灭的神仙一样。
墨白从地上爬起赶忙冲上祭天台去搀扶他,可是人刚接近于观南就被一道巨大的天雷隔开了,墨白朝他喊着:“王上,快离开那里!危险啊,王上!”
“王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他着急的想接近于观南,不料下一秒,于观南被一道又一道天雷包裹,墨白不论如何都无法接近他了。
“怎么会这样!王上——!”
太商的大火一时间燃得更加猛烈,天雷四处击打,整个国家被大火淹没,百姓被埋葬在火海当中,生灵涂炭。
于观南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围绕着他的天雷尽数向他劈来,他没处躲,也无法躲,这是天罚,是对他动用邪剑弑杀神明的惩罚。
九十九道天罚,他一道都逃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于观南感受着身体撕裂般钻心的疼痛,他强忍着,一步不退,心里早已经被凌迟了千万遍,抬头看着天罚而下,被烧干的嗓子眼,发出不甘的、痛苦的、悔恨的、绝望的声音。
一个时辰,天罚击打了他一个时辰!直到活生生将他打成了一滩血肉,血流如注,从祭天台下涓涓往下流淌,就如同在这片土地上洗涮他的罪名一般。
墨白被大火灼烧,到死去嘴里依旧叫唤着他的君王。
冤魂恶鬼被天雷击溃,被大火焚烧,确实散得差不多了,但活人也逃不过一死。
于观南的肉身被天罚击碎,黑白无常勾走了他的魂魄,森罗殿内阎魔对其严加审问,最后的审判结果便是他有罪——弑神和灭国之罪。于是将这位胆敢以邪剑弑神的君王的灵魂,判入九幽地狱永久禁锢,受狱血焚烧和恶鬼啃食之苦。
*
国师看着漫天火星子,手足无措,他救的人只要沾染上天火,就活不了,而他毕竟只是一缕精魂,也就只有本体十分之一的法力,根本救不活任何人。
天雷大火,势必要将这个国家,三百里烧成灰烬。
他终归是忍不下心来,于是化出真身,竭尽全力能救一人救一人。
他站在金陵宫前,看着被焚烧得乌烟瘴气的宫殿,房梁柱子被火烧断,从高处落下,砸在活人身上,“唰——”地一下将人烧尽了。他空有一身法力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正当国师驻留之际,远处的杏林飞来一团黑气。
待他警觉起来时,黑气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那是一个俊朗温润,身着白色判官袍的男子,正是世钰。
国师还来不及回头就被其一道法力打了过来,好在他反应灵敏,将攻击挡了下来。
待他看清那人后,心中一震,“怎么会是你?”
世钰一脸阴笑地看着他,“有什么可惊讶的,来取你性命而已,是谁重要吗?”
“了尘上神不是已经将你——”国师不敢想象,这个世上竟然有恶鬼能逃过了尘的制裁。
世钰大笑,他的面容变得狰狞丑恶,“是呀,索性余下一缕精魂,哈哈哈哈,所以精魂杀精魂,我们谁也没占便宜。”
“你知道本座?!”国师震惊地看着他。
三界当中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他的本体和死在水晶棺材里的天翎,他怎么知道的?
世钰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亮出一把长剑就朝他杀去。
两个人从金陵宫打到青安殿,一路上躲避天雷,国师由于先前救人消耗太多法力,体力不支,被世钰一掌打趴在了地上。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杀我?!”国师道。
“不,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啊!”世钰握紧长剑,“所以,死吧——!”
长剑劈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雪冻住了。世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看到几丝雪花飘过时,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国师挡在身前的手还没放下,只听到一声温和却又清冽的声音,“起来吧。”
他将手手放了下来,一睁眼看见的便是一位月白衣裳,衣间梨花落雪的男子,他有些疑惑道:“上……上神?”
世钰看着了尘,眼里既是不甘也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
了尘伸手将国师扶了起来,而后对着世钰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运气不好,偏偏碰上我,既然上次我没除干净,这一次便清理干净吧。”
话落,寒气从长剑一直蔓延到世钰的整个身体,不一会儿,他便被冻住了,了尘一抬手,整个人就碎成了一片,连一丝气息都不曾从这具躯壳当中逃脱。
国师捂着胸口,平静后道:“多谢上神相救,不知上神是为何来此?”
他想着太商国灭是天灾,按理来说上古神仙是不应该插手管理的,可是了尘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不是来插手你们九重天的事情的。”他低下头看着国师,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光芒。
天雷大火不停歇,了尘看着这样的场景,轻叹一声,“告诉我,你们的君王在哪里?”
“王上他……”国师难受的低下头,“在祭天台。”
“好,多谢了。”了尘走前对他又道:“你不该死,所以今后千万保住性命,也别轻易露出身份。”
了尘这一席话像是嘱托,话落人便飞走了。
国师看着他飞向祭天台,低声道:“无妄,谨记上神嘱咐。”耳边是火焰滋滋焚烧的声音,少顷,他转身飞出了王宫。
半月后,太商国变成了废墟,他便跑到了人烟稀少的一座无名小城,在那里建造了一座神殿。
后来,随着时间的沉淀,太商的土地上又长出了新的生命,逐渐的新的城镇也在那块土地上建造了起来,厌火国自从兵败后,土地就被太商瓜分干净了,如今余下的城池也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百年后,两片土地上又出现了新的国家——赤水和音尘。
那座无名小城也愈发繁荣,也有了名字,名为婆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