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寒好笑地转过身,面对着他,点了点他的脑袋,语气无奈又纵容:“闲来无事,随便看看。怎就招惹到谢大公子了?” 谢淮序哼哼几声,甩了甩手里的酒壶,笑着不与顾瑾寒计较:“喝酒吗?”
月上中庭,似薄纱笼罩。顾瑾寒稀里糊涂就应下了谢淮序的某些话。等回过神来,谢淮序已经将他带到了屋外,手里的酒推到他怀里,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没等他惊呼出声,人就被谢淮序抱在怀里跃上了屋檐。
“不许嫌弃!今夜就在这里喝酒!”谢淮序咧嘴笑道。顾瑾寒有些无奈,这屋檐瓦片倾斜,他实在不敢坐下,总觉得随时会滑下去。
难得见顾瑾寒小心翼翼的模样,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放手,谢淮序觉得顾瑾寒甚是有趣,放肆地大声嘲笑了一番,居然还显摆似的走来走去。好在顾瑾寒那幽怨的目光中,他忍住笑意搂住顾瑾寒的腰,带着他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
被那强壮有力的胳膊环住,顾瑾寒动了动坐得笔直的身子,放松地半靠在谢淮序身上。真是的!似乎自己一碰到谢淮序,就会下意识地放松自己,会莫名地依赖谢淮序。
多年来顾瑾寒手握权柄,却极少能真正放下警惕,里里外外盯着丞相这个宛如摄政王的位子的人众多,人人都想争抢,他得时刻提防那些觊觎者,他就像上了一条永无止境的帆船,被潮流裹挟着不断向前,还要谨防自己不被卷入深不可测的幽海。
谢淮序的出现就像给他提供了随时可以停靠的港湾,那是只属于他的码头。谢淮序炽热的爱意毫不掩饰,顾瑾寒总感觉那双发亮的眼睛每次对视都在诉说着爱意。
“我小时候天天上瓦翻墙,这个观景的地方我可太熟悉了。临风轩可是整个将军府最高的,也是最接近月亮的。小时候,被我爹打了,我就喜欢爬上这里,他就打不到我了!” 顾瑾寒顺着谢淮序的目光一同眺望,星光满天,苍穹之下皆置身于星河之中。他嘴角的笑意漾起,偏过头看着谢淮序,心脏微微酥麻,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这星幕迷人,还是眼前人的璀璨沉入心底。“你小时候顽皮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京都,我都听了不止三次。怪不得第一次见你时,小小一个,又胖又黑。” 顾瑾寒打趣道。
谢淮序挂不住脸,一想到自己小时候赖在干干净净的顾瑾寒身边哼哧哼哧地跑腿,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服气地回道:“那像你一样,不用猜都知道你定然每天不是念书就是写字,活得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先生似的。”
顾瑾寒瞪他:“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敢。”
“那可真是难为谢大少爷了,要与我这个七老八十的夫子成婚!哼~”
谢淮序不敢再调侃他媳妇了,那张嘴能把他念叨死,有时候连媳妇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懂。
谢淮序摆手示意休战,转了个话题道:“这可是韩叔珍藏许久的梨花白,每年才一小坛,我好不容易偷到的,你尝尝。” 顾瑾寒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谢淮序人见人打不受待见了。
“你就不怕韩尚书到时拿着棍子追着你打。”不开玩笑,顾瑾寒有次找韩尚书有事,亲眼瞧见他扛着木棍追着韩影打,最后还是顾瑾寒拉住他才结束了这场父子混战。
谢淮序满不在乎地说:“那你会帮我求情吗?”
“你且等着瞧。”顾瑾寒仰头喝下了谢淮序倒来的一小杯酒,浑身肆意。清甜的味道带着浅淡的花香,唇齿间充斥着梨花的清香,顾瑾寒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感叹道:“好酒!”
谢淮序自己则直接就着小盅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期间还不忘和顾瑾寒的小杯子碰了碰。趁着顾瑾寒闭着眼睛享受,谢淮序快准狠地俯身在他合起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待顾瑾寒惊讶地睁开眼帘,他仍未停下,像只小狗一样,鼻尖一点点地蹭着顾瑾寒的脸,最后没忍住用舌头舔他的鼻子、嘴巴、下巴,一边舔一边说:“夫人,你好香啊。”
真是属狗的,又亲又舔!顾瑾寒在心里疯狂吐槽。
“你喝醉了”
“没有!老子千杯不醉!只是看着你,太喜欢了!顾瑾寒,怎么办,好喜欢你,看到你就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顾瑾寒一双耳朵通红,装作若无其事地偏开头继续喝酒。这一瞬顾瑾寒突然不再纠结自己是否喜欢谢淮序了,没意思极了。他知道自己想要和谢淮序成为彼此的唯一。
凭什么会喜欢上谢淮序呢?顾瑾寒心想,凭他一颗真心只为自己,却又无欲无求。
朝堂之上,别人于他是达成目的的棋子,他于别人同样也是一枚棋子。对他好,是为了钱财,为了地位,为了虚情假意......掺杂在算计利益之下的感情,顾瑾寒从未当真。
唯有谢淮序,捧着一颗真心莽撞地闯入,怕他冷,怕他疼,怕他伤心。唯有谢淮序会在他患风寒时,没日没夜地守着自己,追在自己身后操心自己的冷暖与饮食;唯有谢淮序会不计后果地为自己撑腰,藐视皇权,直逼君主;唯有谢淮序会将爱意展现得如此彻底,会一板一眼地告诉自己,你是我的。
顾瑾寒也曾想过,谢淮序接近自己是有所图谋,可谢淮序此人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不在乎名利更不在乎金钱,他所求的只是顾瑾寒这个人而已。有时候他都会怀疑,这个跟狗崽子一样蹭着自己肩膀撒娇的男人还是不是那个威震四方的将军,整个人傻乎乎的。可就是这样直白、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谢淮序入了眼也就进了心。两人的心思虽不在同一条线上,却不妨碍在屋顶上吹着凉风的两人,心尖上都落了一层糖。谢淮序喝完自己手里的那壶酒,捞起有些微醺的顾瑾寒,送进了房间。顾瑾寒此时乖巧极了,盯着他的眼神,小声地说了声“好梦。”
临走时,谢淮序趴在门框上,语气格外认真,“顾瑾寒,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别想着把我排除在外,你有什么事都不许瞒我。”
谢淮序的眼神幽暗深邃,凝视着他,如波澜不兴的漩涡,只一眼就能将人拽进去一同沉沦。顾瑾寒沉默地与他对视,半晌才败下阵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宛如一个庄重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