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临元年,隆冬。
晨光熹微,京城北街朦胧雪雾散尽,迎来一片曙光。
简侍郎府上张灯结彩,一团喜气。屋内红烛未尽,下人们一一取下红绸,行走间皆是匆忙。
大门外停了数辆车马,一应行囊早已收拾妥当。
林管家在寒风中等了半个时辰,面沉如水,对一旁下人道:“再去催催!”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丫鬟小蝶的呼喊声。
“来了来了!郡主来了。”
清丽丫鬟扶着一女子缓步而来,一身华贵的裘服披风遮住了女子的纤弱身姿,雪白绒毛遮住脖颈,更衬得女子肌肤如雪、娇颜如玉。
只是女子神色不佳,眉宇间尽显迷茫。
林管家看清来人,大手一挥,等候多时的家丁仆从迅速各就各位,蓄势待发。
须臾,林管家迎了上去,瞥了丫鬟一眼,随即朝着女子行礼。
“夫人,圣上旨意令大人溪州上任,大人有要务先行一步,责令我等护送夫人前往。现在时辰不早了,还请夫人上车。”
女子缓缓点头,很快被扶着上了马车。
林管家拦下丫鬟,皱皱眉:“小蝶,郡主已与大人成婚,往后一律称呼夫人。”
“是!”小蝶忙应声,低头吐了吐舌头。
小蝶爬上马车,见女子闭目安静靠在角落,衣领下隐约透出勒痕触目惊心。
一丝心疼凝上她的眼眸。
千娇万宠长大的郡主,何曾受过这般大罪?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啊?
马车疾行,车厢微晃,程陆遥凌乱的思绪却愈发清晰。
她穿越了。
她程陆遥,与这副身体主人同名。
前一刻她是年仅二十八就坐拥一个占地八千亩地的物流园大老板。事业有成,名利双收。正枕着无数资产做着美梦。
而转眼,就成了这么个娇滴滴的郡主。
容安郡主,本朝镇远王爷的掌上明珠,人人艳羡的京城贵女。
可谁曾想,先帝驾崩,她父王卷入了朝堂纷争,成了谋逆之臣。
半月之前,崇临新帝下旨抄没家产,男丁需尽数发配湘北,女子按规矩要送入教房,沦为贱籍。
容安郡主母妃早逝,府上就她一个女主子,虽未及笄却也难逃厄运。
危难之时,户部侍郎简裴之携婚书上门,当日求娶容安郡主。
崇临帝仁厚,未有阻拦。可此事到底有违圣意,大婚当日,简府就接到旨意,责令简裴之溪州就任。
溪州虽在江南富庶之地,却地处偏远。此旨意在贬谪,简府上下皆是撼动。
至于郡主本人,新婚之夜上吊自尽,彻夜风波一言难尽。新郎简裴之救下人之后连夜启程,连与之同行上路都不肯。
程陆遥摸了摸发疼的喉咙,眉头微蹙。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父王尚在人世,一切未有定数,怎好一死了之?
话虽如此,可想到她努力了多年打拼下来的‘物流江山’化为泡影,顿觉呼吸一滞。
小蝶一直留意着程陆遥,见她捂住心口,面色惨白,顿时紧张:“夫人,您可是哪里难受?”
程陆遥捶胸顿足:岂止难受,简直心如刀绞!
……
离开京城一路向南,数日后入了江南地界。
天气乍暖还寒,冷风在耳畔呼啸。两侧山石林立,路道渐窄,车马不得并排,依次前行,前前后后队伍井然有序。
“都跟上!”
林总管环顾四周查看地势,神色凝重。
片刻,林总管来到马车前。
“夫人。”
程陆遥睁开眼,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数日兼程,她这副身子骨太过娇弱,颠簸了两日就倒下了,一路上是昏睡着过来的。
好在今日她身体舒坦了许多,她示意小蝶掀开车帘。
“林管家,何事?”
马车内,程陆遥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甚是柔弱。
林管家因自家大人被贬一事,对其确有迁怒,可这一路行来,见她这般遭罪,却颇为坚忍,也是生了恻隐之心,说话的语气便没了前几日冷硬。
“夫人,此处江州与溪州交界,再有半日就可到地方。但此处竹林茂密,听闻常有山匪出没,为了安全起见,车队需加速通行,路有颠簸,还望夫人担待。”
山匪?
程陆遥一下坐直了身子。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闭塞,遇到不事生产的地界,便有绿林好汉占山为王。打劫杀人、强抢民女那是常有的事。
男子还好说,乖乖求饶还能捡个活路。可女子,尤其是像她这般生得娇美又无任何反抗之力的,落到匪徒手中,那下场可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程陆遥可一点都不想发生那样的事。
她抬头目视前方,一脸认真:“林管家,不必管我,速速启程!”
小命要紧,她撑得住!
小蝶安慰道:“夫人您别怕,此地山匪惫懒的很,从不在冬日出没——”
嗖嗖嗖!
刹那间,林中响起几声诡异哨声,几道黑影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