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李悠——”护士叫她。
“来了。”李悠手心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强撑着走进诊室。看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应该够呛,许知秋手指抚摸手背的红点,沉吟,靠在墙边等待。
没想到李悠很快就出来了,她的装扮没变,手里依然捏着病历单,拎着包向医院门口离开。
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病房里。
许峤咬着笔杆子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试卷,两眼昏花,这么多字,他既看不进去也动不了笔,苦巴巴地望向沈郁,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个学霸突然降临,把卷子给他写了,啊不,把每一题都细致地给他讲解清楚。
沈郁闭眼打坐,感知到许峤热切的眼神,缓缓睁开眼睛,“什么事。”
收到回应的许峤眼里立刻放出激动的光芒,“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怎么沈郁刚刚睁开就闭上啦?!昏昏沉沉好像就要进入梦乡。
于是他立即改口,“有事!有事!”举着卷子送到沈郁跟前,讨好不言而喻,“哥,你帮我看一下题呗,你这么厉害,高中的题目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沈郁懒懒地睁开眼睛,不经意地在他空白的试卷上扫了一圈,淡淡的转移眼神,“我不会。”
“......”这么理直气壮,许峤是不是应该夸夸他?
“你别骗我了,这题这么简单,你肯定会。”他只是藏着掖着不想教而已。
沈郁拖着自己受伤的手,不动声色的转移阵地,“我的手有点痛。”
这可不得了,债主爸爸的手疼,得赶紧按呼叫铃,许峤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其实有的时候他大可不必如此殷勤,看着许峤的动作,沈郁伸到半空的手默默沉了下去,扭头沉思,这对姐弟好像永远都读不懂自己的意思。
又是陆嘉衍,主治医生沦为值班护士。他敲响房门,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沈郁,而是一脸担忧的少年,他看着少年和许知秋相似的脸庞,疑惑问道:“你是许知秋的弟弟?”
许峤呆呆点头,面前这位成熟稳重的大哥哥善意地笑了,说道:“我是她的朋友。”
许峤愣了一下,没注意到身后的某人心情不愉快,他十分上道地伸出手,姐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哥哥你好!”态度不知道比初见沈郁的时候好多少倍,想到这里沈郁的脸色更加沉,盯着许峤饱满的后脑勺骂,小白眼狼。
“陆医生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正在工作。”他不耐烦,出声提醒。
陆嘉衍了然地笑,告诉他:“恢复期间痛是正常的,护士刚刚为你检查了,问题不大。”
许峤拽着他的新朋友,一副好学宝宝模样,“哥哥哥哥,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沈郁嗤笑,许峤在他家的时候课本就没拿出来过,现在倒是学得起劲。看向低头的路嘉衍,满脸不屑,他猜,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医生肯定把这些知识全忘了。
硬着头皮只会自取其辱,沈郁得意洋洋。
没想到路嘉衍拿起笔“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就得出了答案,多少有点打脸了……
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很有自知之明,主动退出学习的舞台,走廊上没开暖气,而他只披着单薄的外套,心冷冷的。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给许知秋告状,“我被赶出病房了【可怜】。”
等了很久她也没回自己的消息,世风日下,孤寡沈郁,失望与落魄并存,只能独自忧伤。
他感叹命运多舛,老天爷总是喜欢为难主角。
“沈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恍如隔世,让他闪了神。
女人站在他三尺之外,拉紧貂毛大衣,看起来有些紧张。可他的眉眼冰凉,指尖嵌入肉里,唇色灰白得可怕。
“妈妈想和你说说话。”喉咙滚动,女人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语气轻柔。
他最终还是停住脚步,看向女人宽松的衣服依然遮挡不住的小腹,抿着唇不说话,心底泛起酸意。
......
两人坐在公共区域的座椅上,溱宛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小心地抬眼看向面前与自己生疏的儿子,“我怀孕了。”她说。
这四个字在寒冬腊月里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冰棱,找准沈郁的痛处,一下一下,越来越深。
“恭喜。”他听见自己涩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