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晚宴过后,杨令辞随孙家人于门口处迎来送往,晚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期间她曾到处偷懒,可最后贵客离席时,她还是被捉回来了。
杨令辞正一脸不耐地打着哈欠,心想:又不是她的生辰,为何偏要让她也跟着送客?她本以为如今是个傻子,就可以自在随心了,可还要面对这些繁文缛节,真是麻烦!
可如今寄人篱下,最基本的礼数还是得尽到,而且杨令辞也看得出,孙钦雪很想要修复和孙家的关系,尤其是和孙维远的。
看着孙钦雪一脸的温柔谦卑,杨令辞还是不忍心犯浑,索性就站在门口随她一起送客了。
自从厢房回来之后,陌又安整个人状态就不太好,以他如今的身份,官场上来攀关系敬酒的自不会少。
他心中烦闷,所以就多饮了几杯。
如今要离席之际,陌又安看着满堂乌泱泱的人渐渐散尽,他心中却更生出悲愁。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极尽欢乐的背后,也抵不过最终散场的命运,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谁。
陌又安一路由谢之奎搀扶着离席,走到孙府大门口之时,他已有些支撑不住。
陌又安晃了晃脑袋,仍坚持着礼数,他拱手告别:“多谢孙相热情款待,晚辈先行告退。”
孙维远见他这般,也是颇觉脸上有光。
毕竟京中谁人不知,陌又安谪仙般的人物,官场上那是滴酒不沾的,却不料如今在他孙女儿的生辰宴上,竟喝得大醉酩酊。
一想到此,孙维远的脸上的笑就止不住地溢出来。
孙维远上前一步,亲切地握着陌又安的手寒暄道:“庆之路上小心啊,有空常来我府上聚聚。”
陌又安脸上浮起一丝笑,应承着就要离去,却在离去时不经意看到了杨令辞脸上不耐烦的笑。
他忽地顿在原地,那样的神情,像极了阿温。
往日里陌又安要同阿温说一些她不乐意听的话,阿温就是这般不耐的表情。
陌又安清了清眼眸,再去看时,杨令辞又恢复成一脸懵懂,眼神虚无不知看向何处。
陌又安缓下呼吸,默默随谢之奎离开了。
一路车马摇摇晃晃,不多时陌又安就抵达了沁园,他屏退左右,一人走在院中,想起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陌又安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却泛着泪。
阿温,你终归还是那么狠心,竟再也不肯入梦见我一面。
在屠烈温刚离开的时候,陌又安时常会梦到她,在梦里她一直喊疼,让他救她。
他在梦境里拼命追寻阿温的踪迹,却始终无法找寻到她。
他只能听到阿温凄厉地哭喊,却无能为力。
一次次午夜梦回,陌又安再也无法安睡,他拼了命地找她,却连她的尸身都无法寻到。
阿温,你这是在怪我,怪我一直没有找到你,所以如今再也不愿在梦中与我相见。
陌又安抬头咽下满腔苦涩,眼泪倒映在眼眶之中,渐渐散去。
陌又安深吸一口气,往黑暗里走去。
而孙府这边,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后,杨令辞累得膝盖都直打颤。
孙钦雪见杨令辞这样,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吩咐丫鬟打来热水。
随后蹲身就要褪去杨令辞的鞋袜,杨令辞一个激灵躲开了,“娘,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着杨令辞麻溜地将鞋袜褪下,双脚触碰到温热之时,杨令辞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杨令辞抬眼便看见孙钦雪一脸怜爱地盯着自己看,一时有些发窘。
“娘?”
“诶——”
“你也一起吧。”说着杨令辞就把脚往边上挪了挪,给孙钦雪腾了个位置。
孙钦雪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她忙唤丫鬟抬过一颗凳子来,褪下鞋袜之后,便坐到杨令辞对面。
双脚入水之后,孙钦雪的脚不小心碰到杨令辞的,杨令辞微微瑟缩。
孙钦雪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咱们小辞也是大姑娘了。”
一旁的翠竹插道:“可不是嘛,今年八月份小姐就十七了。”
杨令辞眼神在她俩之间游移,没有搭话,右脚搭在左脚上微微摩挲着。
孙钦雪这时却叹了口气,“嗐,家里本来给你定了门娃娃亲的,本想着等你十七就找他家来商议婚事,可如今这......”
杨令辞听得一脸懵,她还被定了娃娃亲?
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儿,孙钦雪止住话头,将眼里的泪意逼退,“小辞,如果有一天娘和你爹分开了,你打算跟谁?”
杨令辞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她都没见过那便宜爹,虽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现在这么问,她肯定是跟孙钦雪啊!
想到此,杨令辞眼睛一亮,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我要娘亲——”
听到这个答案,孙钦雪满腹的担忧退散,看下杨令辞的眼里爱意缠绵。
她就知道,她的女儿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