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得太快,翠竹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小姐,您慢点儿啊,当心别摔了——”
杨令辞不耐地嘟起嘴,眼睛一转加速朝前跑去。
翠竹还要给杨令辞拎着她刚褪下的外袍,怎可能跑得过她?
就这样,杨令辞成功地甩开了翠竹,一人随处晃了晃,觉得无甚新奇,便打算回房间去了。
杨令辞和孙钦雪借住在相府,她们住东厢房,这边往日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可今日宴请宾客,一些身份尊贵之人,也被安排在了东厢房。
东西厢房之间由一条小河隔开,河上架了一座小桥,杨令辞每每经过这儿都有些打寒颤。
许是她前世葬身北海,所以对流水也有了畏惧。
杨令辞深吸几口气,微眯着眼踏上木桥,她紧紧攥住桥梁,哆哆嗦嗦地朝前迈步。
眼见就要抵达对面,却在最后一步之时,脚下木板松动,杨令辞吓得用力挪开脚。
可正是这一用力,那木板直接断裂,杨令辞整个身子瞬间下沉。
“啊——”
杨令辞尖叫起来,她对流水太过恐惧,以至于她完全忘了,此时她的手仍在桥梁之上。
可当杨令辞的双腿浸在河水之中,她整个人似乎陷入迷惘,手也不自觉卸了力。
杨令辞的身体似要挣扎,可她的意识却已沉沦。
落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牵机山上......
阿温站在孔雀台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她看向宋易殊的眼里笑中带泪,“千算万算,我还是算不到,你竟不费一兵一卒便化解了此局。”
宋易殊朝她伸手,“阿姐,迫害你的人都已偿命,回来好不好?”
陌又安也劝她:“阿温,回来——”
阿温却摇摇头,说道:“回不去了。”
她眼里泛着泪,哽咽道:“我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南嵬的贼人。”
阿温扬起手中的火把指向孔雀台上的一众大臣,恨恨道:“他们,都是残害我们西部的人,他们都该死!”
突然,她眼里闪过一道光,痴痴地笑起来,“好在我早有准备。”
她看向陌又安,问道:“又安,你愿意陪我一起死的,对吧?”
说完,阿温便将手中的火把靠近崖边那颗凤凰树。
原来,她早已在凤凰树下埋下火药,这火药量足以使整个孔雀台坍塌毁灭。
“不——”陌又安叫住她,阿温手一颤,痴痴看向他。
“阿温,不要做傻事,跟我回家好不好?”
眼泪划过他的脸庞,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流泪,哪怕在观中修行再苦再累,他也是默默受着。
如今,他却希望他修行十七载,不为他自己,只求能换她回心转意。
回家?阿温在心里默念,这是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的事。
可如今,她还有家吗?她还回得去吗?
阿温定定看着陌又安,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她真的舍得他死吗?
是他让她尝受到了世间情暖,也让她在这尘世中有了一丝慰藉。
她的泪滚滚落下,阿温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多希望我能在苦难降临前,先遇到你。”
陌又安默默向她走近,阿温却猛地睁开眼,火把即将燃尽,她没时间了。
阿温看向宋易殊,唤他:“殊儿,对不住啊——让你和我一起承受这许多。”
宋易殊摇摇头,眼里也沁了泪。
她眼波流转,看向陌又安,他一袭赤色圆领裘衣、身姿绰约、面如冠玉、眉眼温润。
阿温咽了口唾沫,眼波含情,似是用目光将他篆刻在记忆中。
她轻声道:“又安,忘了我吧。你应该找个好姑娘,她应该知情识趣,更应该清清白白。”
陌又安心口堵住,他努力吞咽,想要强压下喉咙里的酸楚,他摇着头拒绝,“不——我只要你!”
听到他的话,阿温粲然一笑,眼中泛着明媚耀眼的光。
“有你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陌又安松了口气,刚想上前拉回她,阿温却将手中火把用力一掷,火把瞬间跌落悬崖。
随即她也奋力一跃,纵下深渊。
陌又安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阿温坠落得太快,他连她的衣角都不曾碰到。
“阿温——”他怒吼。
宋易殊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他喊道:“阿姐——”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崖谷胡旋的风......
牵机山孔雀台之下,有一片水域,那水域连贯北海,阿温跳下去之后,便已经被山壁上的石块和树枝所伤。
她落入水中之时,已没了力气挣扎。
海水渗进她的皮肤,不停地冲刷着她的伤口,她整个人被海水充斥,渐渐和海水融为一体。
阿温本以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不会痛的。
可她错了,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阿温就这样随着海水不知漂到了何处,渐渐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