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朝着他挥了挥手,从包袱中小心翼翼取出通关文牒,好在自己离开大邺时,师修明特意留了一手将此物放入了自己的嫁妆中,许是他料想到了今日的局面。
入城异常的顺利,当地的百姓还说着方言,让她倍感亲切。
待她去茶摊歇脚,只听旁人说起了大邺的事,看那几人也是背着包袱,应是赶路人,语气缺满是可惜。
“我劝兄弟几个赶紧逃,再过几日啊!大兖便要攻打过来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阮玲珑环顾四周,做买卖的人确实少了许多,大家好像都在赶路。
“哪用听说,半个多月前,我看到大兖使者前来报丧,身后还拉着一尊黑木棺椁,上面刻着茉莉花纹还用金漆描了一遍,镶嵌了宝石和珍珠,我离得近,亲耳听到,他奉他们督公之令,将和亲帝姬的送回来了,并扬言要攻打大邺。”
那人瞪大了眼,“什么?帝姬去世,为何要攻打大邺啊?”
“谁知晓呢?盟约说毁便毁,咱们也赶紧逃命吧!如今的陛下当真不是人,奴役百姓乱涨赋税,曾经那位陛下在世时,还不至于民不聊生。”
另一位书生更是摇着头,“如今大兖都来下战帖了,那位陛下只怕是寻思着如何寻欢作乐,我发小王书的妹妹,听闻被迫绑入宫为宫娥。”
阮玲珑细听旁人交谈,心中五味杂陈,看向了自己的包袱,顿时有了主意。
结了茶钱正要起身,一只青筋微起有力的手拍在了她的肩上,阮玲珑吓得心砰砰直跳,顺手臂向上看去,戴着斗笠的男子露出整张脸,待认出阮玲珑的刹那间,双眸发亮,“竟真的是你!”
阮玲珑亦是欢喜,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一同随男子来此的女子,轻声提醒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娘移步。”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去,师修明摘下斗笠,打量着眼前人,他望着又黑又瘦的阮玲珑忽然湿了眼眶,伸出手臂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紧紧得拥抱着她,努力克制不哭出声来,声音几分哽咽,心疼道:“玲珑,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一定会回来的。”
阮玲珑眼眶发红,轻轻拍打着师修明的后背,安慰着他,“师修明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
她也万万没想到,回到大邺第一个见到的故人是竹马。
阮玲珑话音一落,师修明竟哭了出来,泪顺脸颊滑落滴在她的肩上,反复说道:“你平安回来便好,平安回来便好。”
阮玲珑的目光扫过坐在角落的女子丁滢,想当初还是个明艳娇羞的女子,如今看到她已挽起长发盘了妇人发髻,定是与师修明成了婚。
阮玲珑缓缓推开了师修明,掩面拭去眼角的泪痕,欣慰得瞧着二,她着实为师修明高兴,“我到了大兖消息闭塞,还未恭贺你与丁滢大婚。”
师修明与丁滢执手相视而笑,她看向师修明时候羞涩着低下了头,“还要多谢帝姬为我做媒,才让修明注意到我,不说这些了,想必帝姬舟车劳顿,便随我们去家中坐坐吧!”
“好。”
阮玲珑时不时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看向外面背着包袱的人,思索道:“也不知大邺朝堂如今如何了?对了,师修明你为何在此?”
“这是我父亲的安排,我虽为世子,但无官职在身,索性做了挂名的火头军跟在佟将军身边,他说朝堂暗流涌动,说来不如这四海关安全,就算大兖真要攻打过来,那位也定不会滥杀无辜。”
丁滢扯了扯师修明的袖角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大邺的人如今知晓了唯一的是——那便是大兖真正掌权人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督公,传闻中都说帝姬是与他行了周公礼。
阮玲珑恍若未闻,若无其事一般收回目光,对二人慎重道:“师修明,我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师修明还是第一次从阮玲珑的身上看到了决然,眉头紧皱。
当初听闻她的死讯时,师修明左丘雅是绝不相信阮玲珑是个懦弱到能自行了结的人,待棺椁运会京都,尸体就算是用冰块保存,但露在外面的五官,已开始肿胀,他不忍心掀开棺椁瞧了一眼,尸体的腐臭味迎面而来,但欣喜盖过了一切,他就知晓,阮玲珑定还活着,顺道借着父亲的命令,领着丁滢一同来到了四海关,说不准有朝一日能在此重逢。
师修明可怜她的遭遇,阮玲珑不该是如今的模样的。
“玲珑,你说便是,我定会为你办到。”
阮玲珑忽然站起身,双手交叠高举过头,在他们夫妇二人错愕中屈膝跪下,重重叩首,“师修明,此事我断然不会连累你师家,还请你放心。”
丁滢速速将人扶起,“帝姬言重了。”
“往后,你们唤我落姑娘便是,大邺的帝姬早就死了。”
“好,落……落姑娘。”
*
秋去冬来,大雁南飞,阮玲珑数着日子,眼看便要到了大雪,近日天空阴气沉沉的,恐要下雪。
丁滢手里端着针线筐从屋内走出,里面整齐叠着一件鲜红色的长袖裙,“落姑娘,我女红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阮玲珑摸着上面闪亮的贝壳片,“丁姑娘有心了,我去试试衣裳。”她转身入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