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意外。”
“好吧。”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所以,我是你唯一的熟人?”
“可以这么说吧。”他也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小声吐槽:“忽然感觉担子好重。”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赵必珲从未觉得墓地也是如此生机盎然。
突然,费琼斯叫住她:“等等,别动。”
“怎么了?”她耳后一热,因为他已经靠近,几乎下颌都贴住她的额头。
他举起手臂,从她头上的发隙间拈出一片花瓣,由指尖托着,递到她眼前。
她抬手接过花瓣,默默在指尖揉碎,突然涌上一股勇气,仰面笑道:“你还说我,你看看身上也有。”
说着,便轻轻拍向他的衣角,碎片在细雨中四散飞舞。
他像是投降一样双手抬起,让她清理完。
她再望向他的脸,竟然似乎看到有血色在大理石下涌动,原来那并不是冰冷的石头。
她有些讪讪:“我们快回去吧。”
他点头,走向那条通往主道的小径。
她想起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急道:“那条路不行!”
“为什么?”
她觉察到拉衣角的动作有些亲密,赶紧松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说出去好嘛?”
他笑着点点头,又示意往回绕远路。
斟酌用词:“我刚也是想走那条路,但是看见韩余朗在那和……聂萱……额……”
好半天,憋出一个:“……kissing。”为了用英语抵消母语的尴尬。
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淡淡“哦”一声。
她有些失落,便仍旧沉默不语。
“可是……”费琼斯突然又开口,“为什么我们不能从那走?”
“因为他们被看见,会很尴尬。”虽然她也不确定按那两个人的性子,是害羞还是自豪。
“我还是不太理解。”费琼斯低声道。
“啊。”她笑起来,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因为你妈妈是美国人吧,美国人都很open咯,不在乎这些。”
他忽然收起笑容,俯身侧过脸望向她。
她不知所措,后悔失言,提起离婚的母亲,不会是正戳中他的伤口了吧?
但语气还是轻柔平淡:“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额头冒汗,只好胡乱搪塞:“啊,是因为,道听途说。”
见他依旧沉默,忙找补:“因为你长得就很混血嘛,我猜的。”
天呐,简直是语无伦次到前言不搭后语。
哪知他居然重新微笑:“混血是什么长相?”
“啊,就是,很漂亮嘛,虽然也有混得不好的,但你不一样。”热得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
这样应该糊弄过去了吧,至少他的笑容透露出没有什么不悦,便连忙扯开话题:
“哦哦还有,你知道么,韩余朗应该是在和谢斐暧昧,我们要是看见了,又不好说穿,又不好不说,两头为难,不如避一避。”
他轻轻点头嗯一声,似乎是肯定她言之有理,不管有理没理。
她忽然间控制不住地问:“说起来,当初谢斐还给你送过表白信吧。”
费琼斯有些迷惑地投来目光,嘴角微微下垂。
“就想问你为什么能批改一遍又送回去?”她知道越界了,但为什么不能莽撞一回。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他低声问。
她不再回应。
莽撞的勇气已经用尽,无法再次向前一步,就停在这里,是得是失,随缘吧。
继续并肩默不作声。
费琼斯似乎没有等待一个答复,赵必珲便没有编造一个借口。
前方隐隐露出大巴车乖巧的影子,赵必珲先走向自己那俩,闷头上车坐下,见到费琼斯还站在车门口,也没有再理会,望向另一边。
没多久,偷懒的陆陆续续回来。
冯宛粲也脚步轻快地上车,一屁股坐下,满口嚷道:“你回来得挺早嘛,给你个惊喜!”
递来一杯奶茶,赵必珲也没抱怨她扔下自己,只默默接过。
将近结束,何老师又召集全班人来合照交差。
吵吵闹闹地排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凸起,便嚷道:“费琼斯,你这么高的个子站这么前面,不把后面都挡住了么?”
赵必珲闻言回首,恰好撞见费琼斯正站在自己斜后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费琼斯没说话,留下一个微阖的眼神,老实走到最后排。
照片洗出来后,在班级里挨个传看,大家七嘴八舌表示没有忠实再现自己的俊美。
好半天赵必珲才拿到手。
雨天里所有人都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像是一群刚被捞上岸的鱼。
自己在第二排中间,微微斜着头,皱眉眯眼,但嘴角扬起,似乎有隐秘的愿望即将实现。
他在最后一排右侧,低头,坦然向右侧脸,眉骨的阴影盖住眼睛,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冯宛粲非常乐观,凑上来指尖点住费琼斯的脑袋,耳语笑:“他在看你。”
她眨了眨睫毛,也笑:“我知道。”
那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