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跳就赶紧的啊，站在上面浪费时间。”一个男人兴奋地将自拍杆举了起来。

手机的后置镜头对准了高楼风中的女孩，屏幕上飞快地闪过弹幕。

“老铁们，看好了，今天直播到断气，哈哈哈哈！！！”

男人的表情因为兴奋有些扭曲，他穿着笨重的棉衣，有些干瘦的脸上透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要死就赶紧的，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看她这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这女的我看见过，忘了是哪个网站的了，照片香.艳死了！！】

【前面的兄弟！求分享！】

【得了吧，你们有没有人性，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某些人真是一发言就知道是哪种玩意，声带接泌尿系统，开口就是往下流】

【真恶心啊，难道就没有人去救吗】

【人在哪里，报警了吗】

……无数条弹幕如同潮水般涌过。

拿着自拍杆的男人看着飞快滑动的弹幕，变得更加兴奋，推搡着人群往楼下挤：“家人们不用急啊，我这就往前走走，让你们看见最清楚的一幕。”

尽管有人对他的行为侧目，却没有心情去拦住他，注意力全在楼上的女孩身上了。

女孩的视线聚焦在虚空中的一点，双腿慢悠悠地晃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嘈杂，警车呼啸着从远处而来，艰难地越过人群开始实施救援。

巨大的安全气垫紧急布置好，警察已经到达天台。

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上来的警察也有些忍不住，她认得这个女孩，很久之前因为偷拍的照片被网暴了很久，一直处于抑郁的状态。

楼上风很冷，几乎吹得人眼睛都打不开。

“小莹，过来吧，有什么事跟姨说，姨护着你啊。”警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坚定着语气说道。

女孩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转过头来，整个身子都侧在外面，警察看了心一紧，当即就稳住她：“你先别动，慢慢的，好吗，姨不着急。”

女孩歪着头，发丝凌乱地在脸颊上飞舞，她的目光很呆滞：“姨姨，我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

女孩只剩下一只手抓着栏杆，双腿踩在了护栏的外面，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投向年长警察身后的人，说道：“姨姨，谢谢你，还有，请你帮我转告我的爷爷，我对不起他，我希望他能代替我活下去。”

警察慌张地看着她：“不要！这要你自己和他说呀，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么会……”

女孩摇头，眼神有些空洞：“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我只是太累了，我……”

消防员已经在下面准备好，守在女孩的下方，防备女孩跳下来。

警察还在努力，努力劝导着女孩。

女孩却没有再听任何人的话了，她的指尖敲打着护栏，发出轻轻的声响，她的余光看着下面的人，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容。

看起来诡异又渗人。

下面的消防员伸出了手，在即将拉住女孩的时候，女孩突然双手成爪，抓在护栏上，两条腿如同四足动物，蜷在身体两侧，一跃而起，就像一只灵敏的动物，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向了另一侧。

那里没有守着的消防员，也刚好越过了安全气垫的边缘，她的动作超越人类极限，划过一条不可思议的弧度，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她的笑脸最后出现在警察的眼眸中，眼睛闪过一片黑芒，整个人如同被抛出去的一般，在没有人会考虑到的地方乘着风离开了大楼的边缘。

底下的人群炸出极大的惊叹声，尖叫仿佛有了实体，攻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他们的心底已经有了画面，这个年轻的女孩，将在地上炸出一片鲜红的血花。

尖叫声仿佛凝固了一般，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影子将女孩的身影掠了进去。

警察惊魂未定地趴在护栏上，视线中却没有出现想象中令人心痛的场景。

当所有人还在疑惑的时候，一个脑袋从另一侧的窗户边探了出来：“别找了，人在这。”

程叙水说完便缩起了脖子，揉了揉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上下牙打战：“好了没？”

女孩蜷缩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伏安影拿着一片鳞片在她的脸上方刮着。

一点点带着黑色细闪的粉末簌簌掉下，落在女孩的脸上瞬间便消失不见，就像落在掌心的雪。

女孩的神态逐渐正常起来，脸色冷得发白，蜷缩在地上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程叙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办公间，估计是放假了，十分冷清，别说被子，闲置的衣服都没有一件。

他探身将窗户关上，回头的时候警察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串人，一群人乌泱泱挤进来，慌慌张张地看向昏迷的女孩，连眼神都忘了分给程叙水。

程叙水和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大爷擦肩而过，垂眸的时候手指刚好擦过大爷的衣袖。

他换了个出口，这里没有人蹲守。

程叙水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手拢进袖子里，缩着脖子说道：“小虫，现在我们可以想想要什么样的发型了。”

伏安影的情绪并不是很高涨，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身后的辫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主人，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回来找你。”

程叙水有些吃惊，回头看他，地下室里灯光很暗，远处的声控灯传到这里已经很微弱了。

伏安影的神色藏在黑暗中，他轻声说道：“放心吧，我很快回去的。”

程叙水眨眨眼，不知道伏安影在想些什么，但还是点头。

身为一个合格的主人，当然需要给宠物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他们也是有隐私的。

程叙水浑身上下都被棉衣包裹得很紧实，他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伏安影的肩膀，说道：“小虫早点回家。”

伏安影顺从地低下头，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嗯，我会的。”

“该死！”

昏暗的出租屋里，电脑散发着幽幽的光线。

一个有些肥硕的男人坐在电脑前，浅黄色的光照出他有些坑洼的脸，上面带着怒火，扭曲的五官被神态变化演绎得更加凶恶。

“什么垃圾，怎么又失灵了。”

他短粗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着，旁边一台电脑屏幕是女孩跳楼的直播，弹幕还在飞快地刷着，问主播跳楼的人去了哪里。

他眼神凶恶地看向房间的另一侧，另一侧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面一一显示着不尽相同的房间监控，有些屏幕的画面正对着浴缸，有些屏幕的画面对着凌乱的床铺。

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滑到了屏幕前，看着面前的监控画面，脸上带着诡异的满足。

“这次死不了，下次就不一定了……我来看看，还有没有哪个小美女在洗澡。”

程叙水的身影在其中一个画面中出现，他背对着监控脱下了外衣，乳白色的水汽有些影响镜头，但是若隐若现的肉色更加让人血脉偾张。

他抬手将有些凌乱的乌发往上薅了一把，神色冷淡地打开了花洒，散发着水汽的热水喷洒出来，正好对上身后的微型摄像头。

像是感知到什么，程叙水缓缓回头，平淡的眼神透过细微的摄像头，穿过散发幽幽蓝光的监控屏幕，对上了男人有些猥琐的眼神。

男人一愣，有些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看，那块屏幕已经黑了下去。

他立马站起来，敲打着电脑键盘，反复检查着设备是否仍在运行，但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他有些狐疑地坐回去，看着黑掉的屏幕，回想起这里似乎很久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个浴室里的人，喜欢关灯洗澡。

男人冷笑了一声：“浴室关灯？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在房间里也永远关着灯。”

程叙水将身上的水珠擦干，用毛巾揉搓着脑袋走出了浴室，正好遇见伏安影回来。

“回来了？浴室还热着，进去洗个澡，外面很冷吧。”

伏安影将冰冷的外套脱在沙发上，沉默地将一个黑色袋子放在了床头。

程叙水好奇地看过去，被伏安影有意无意地挡开视线。

伏安影自觉地接过了程叙水手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在他的头上揉擦着。

边擦边说道：“有很多人看见了主人。”

“嗯？”程叙水没明白。

他们将程叙水的照片视频疯传，明明只是露了一次面，就有人开始觊觎程叙水。

伏安影的眼神有些冷，就像他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

“他们拍到了你，现在在到处传你的照片。”

程叙水恍然，这才想起来刚刚救人的时候，楼下很多人都举着手机，当然会拍到自己。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我又不出道，拍到就拍到吧。”

有时候，伏安影很恨程叙水的这份“迟钝”，恨他总是不在乎一些事，恨他总把别人想得太简单。

如果把程叙水圈养起来……

伏安影垂眸看着程叙水白皙的后颈，嘴角下撇，眼神中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被人看见了？

程叙水感觉到头顶的动作停了下来，半仰着头问道：“怎么了？”

伏安影这才回过神来，收敛起眼中的情绪，微笑着看向程叙水的眼睛：“主人，我只是有些……有些不开心罢了。”

程叙水眉心微蹙：“为什么，是出去遇上什么事了吗？”

伏安影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半晌之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吻下，贴着程叙水的嘴唇，感受到他的暖意，伏安影伸出舌尖，舌尖有些细长，扫过程叙水的唇缝，濡湿了一片。

伏安影抬起头来，继续擦着程叙水的头发，唇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心情有些愉悦：“我现在好了，谢谢主人安慰。”

程叙水有些愣神，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忽然感觉鼻间好像有一股香味，他抬手闻了闻自己：“好香啊，是什么？”

“是我的信息素。”

程叙水大惊失色，吓得连肩膀上的浴袍都滑落了：“蛇还有信息素？！”

伏安影敛了神色：“我是怪物，不是真正的蛇，我不过是以这种形态诞生罢了，况且——”

他捻了捻程叙水的发丝：“这个味道只会在我兴奋的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