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聪跟着起身,小心翼翼道:“去地下,要变个样子才行,我帮你们。”
说着,他淤泥一般的身体中长出两条类似于手臂的东西,朝景辰和奚萦分别伸过去。
奚萦微微蹙了蹙眉,任由许聪碰到自己的手背,景辰则是强忍着恶心,眉头拧出了个川字,偷看了对面的奚萦好几次才没将手缩回去。
淤泥接触到两人手背时,一团黑灰色的阴冷雾气顺着手臂游走往上,很快就将两人整个包裹了进去,变成了两个浑身漆黑五官模糊的怪东西。
奚萦绕着景辰转了一圈,又将自己的手举起来反复看了许久,惊奇道:“许聪你究竟是什么妖啊?这玩意儿太奇怪了吧。”
许聪讷讷道:“我不知道,地下的人都长这样的。”
奚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景辰心里却更紧张了,一想到地下有许多这种黑黢黢的妖怪,还有被关起来的鬼魂、红色的池子,他就有种要去地府闯荡的不妙预感。
但奚萦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她应该能对付这些怪东西吧?但愿司主大人这条大腿够粗,千万要将大雍王朝的顶梁柱给罩住了啊!
奚萦也看出了“顶梁柱”的忐忑,朝他安抚地眨了眨眼。
嚯,这黑乎乎一团的怪玩意儿做起俏皮表情来简直丑得令人犯恶心,景辰赶紧转头,努力想象奚萦原本的模样洗洗眼睛。
做好准备后,他们所在的小院像遇水褪色的墨迹般渐渐变淡直至消散,露出了进入幻境时所在的东厢房,房中蛛网遍布,尘灰极厚,与奚萦和景辰来时所见的模样皆不相同。
先前奚萦跟景辰解释过烂柯阵的神奇,故而他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抬眸往门口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显然他们跟外面的张谦等人已经在不同的时间长河里了。
许聪很着急,撤掉幻境后立马奔向床榻所在的位置,嘴里含混不清地叮嘱道:“你们跟紧,进去后,不要说话,我们去红色的水池,去找嫣儿。”
两人对视一眼,抬步跟上许聪,只见他将破破烂烂的被褥一掀,整个人像雪人融化一般渗进床板中,尚未融化的类似于手的触肢还留了一半在外面,挥舞着招呼他们:“快来啊,快点。”
景辰看看自己黢黑的身体,又看看身旁的奚萦,小声嘀咕:“我觉得,我可能没有这种技能啊……”
奚萦毕竟不是没见识的傻狗,拉着他三两步上前,另一只手握住许聪的触肢,两人往床板上一倒,身体接触到床板的瞬间,景辰只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雪人,被太阳一晒,淅淅沥沥化了一地,痛倒是不痛,就是有点恶心。
幸好这过程并不长,否则景辰觉得自己真的会被恶心得当场吐出来,眼前一花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新凝实了。
周围一片黑暗,隐约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许聪先前叮嘱过他们不要说话,因此三人都沉默着,等许聪继续带路。
许聪在原地踟蹰了片刻,似是在回忆该朝哪个方向走,很快就扯了扯奚萦的手,示意她跟上,三人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缓慢前行。
此地不方便直接说话,但奚萦和景辰是可以通过神识沟通的,景辰正全身心高度警戒着,忽然就听脑海中传来奚萦带着笑意的声音:“富贵儿,你很害怕吗?怕黑还是怕鬼啊?”
“我,我不怕!我这是警惕,警惕知道吗!”
“啧,那你恨不得掐断我的手是怎么回事?公报私仇吗?”
景辰赶紧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努力替自己辩解:“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下次我再遇到这种事,自然就不会,不会紧张了。”
奚萦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逛园子:“哈哈也是呢,狗子负责看家护院,警惕心高点也是好事,说明咱们富贵儿是条忠于职守的好狗狗啊!”
景辰:“哼!”
狗子不经逗,奚萦又换上略严肃的语气道:“对了,待会儿若是我跟人动手了,你自己寻个地方躲好,若遇到紧急情况就以灵力点燃这张破山符,带我一起出去,我已经通知了封狐狸,他擅长阵法一道,外面的烂柯阵难不倒他,到时候你将我交给他就行。”
景辰感觉到手中被塞了个小东西,想必就是她说的破山符了,他小心收起来,又问道:“封狐狸是谁?”
奚萦啧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就是只狐狸,爱穿红衣服,人群中最扎眼最骚气四射的那个准是他,你肯定不会认错的。”
这形容可真是,妙啊。
见奚萦准备得很周全,景辰略放了心,但再一想她方才的话,似乎暗含着她会重伤甚至失去行动能力的隐忧,这让他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紧张地追问道:“这里很危险吗?你不会有事吧?”
奚萦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这地方血煞之气极重,还隐约有一股十分古怪的力量,我一时也捉摸不透,总之小心行事,看到危险就躲远点知道吗?”
景辰无言以对,这人叮嘱自己有危险就跑,可她却专往危险的地方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半晌后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两人不再多话。
在黑暗中默默走了许久,终于,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