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那两个太监不急不慌地抬着担架离开慎刑司,沿着夹道一路往南,看样子是要去恩济庄。
恩济庄离慎刑司不远,宫人亡故后都暂时停灵于此,等待亲眷前来认领尸身,若尸身无人认领,则会统一拉去城外乱葬岗。
奚萦跟在两个小太监身后,果然一路进了恩济庄大门,且一进门便直接落了锁,摆明了不干好事。
恩济庄地处偏僻,又不是什么好去处,就算白日里大家也都尽量绕着这片地方走,如此倒是方便了奚萦,她绕着低矮的围墙走了一圈,将灵石分别放在八个方位上,最后绕回正门处,抬手往门头上塞了个阵盘,禁锢阵法瞬间启动,封死了整座恩济庄。
再布下隔音结界,隔绝此间异动,如此万事俱备,奚萦轻巧一跃,翻进了恩济庄。
皇家的义庄同别处也无甚区别,内里都是破败荒凉带着点阴森森的感觉,奚萦是个敢在乱葬岗召鬼玩的主儿,自是不会怕义庄之类的地方,可刚一踏进此间,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地方竟是般丝活气也没有。
那两个抬担架的小太监呢?守庄子的宫人呢?
奚萦心里泛起了不好的预感,她闪身掠入停放尸体的堂屋,然而空荡荡的屋中只剩一具铺着白布的担架孤零零扔在地上,没有尸体,也没有小太监。
一股无名火顿时蹿上心头,奚萦气得扯了扯嘴角,呵,竟敢当着她的面弄鬼,那就别怪她下死手了。
她当即素手一翻,青光乍现,一柄短剑凭空浮现,她抓住剑柄,用力往铺了青砖的地上一刺,只见那青玉短剑如砍瓜切菜般破开地砖没入地下,而随着剑的消失,一股浩如江海的灵力激荡开来,瞬间扫过整座恩济庄。
灵力所过之处,无论是躲在石头缝中的小蚂蚁,还是埋在土里的蚯蚓蛐蛐,亦或是缩在老鼠洞狗洞里的各种蛇虫鼠蚁,但凡能动弹的玩意儿,瞬间被浩瀚的灵力震得死翘翘了。
当此间真正成为死地之时,某些藏得极深的动静便再也逃不过奚萦的感知,她左右无名指微微蜷了一下,青玉短剑瞬间回到手中,伴随一声暴喝,又被她毫不犹豫地扔向身后门槛下方的一处鼠洞中。
“富贵儿!给我抓住那玩意儿!”
*
景辰折腾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气哼哼回到蓬莱宫,躺到又软又宽敞的龙床上时,仍觉得有些肝儿疼。
他没料到的是,更气的还在后头。
闭上眼没多久,外面守夜的小太监慌慌张张来报,朝露殿走水了。
景辰捂着一阵阵发闷的胸口爬起来下达指示,务必尽快灭火救人,抢出许美人的遗体。
可惜雍都已经将近一个月未下一滴雨,燥得泥地都能点着,这场火来势汹汹,最终扑灭时,朝露殿没了,许美人的遗体没了,几个守殿的宫人也全没了。
景辰想到昨夜离开朝露殿时竟完全没管那几个昏迷的宫人,心中难免升起几分自责,对许美人更是有愧,好好一个姑娘送进宫来,不到两个月便死于非命,如今更是尸骨无存,他纵然不喜这女子,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就这样拖着一堆烂摊子上朝,景辰心情极差,而朝中这些老家伙们仍旧一如既往地特别会惹他生气。
先是御史洪渐跳出来参羽林卫统领张谦玩忽职守导致宫妃溺亡,接着便是礼部侍郎赵崇义见缝插针说这都是因为后宫无主造成的,恳请陛下早日立后,再然后又是惠郡王那老侄子哼哼唧唧说些大雍无后社稷不稳之类的老调调,最后又来个张御史谏言恳请皇帝尽早选秀以充后宫。
差不多的班底,差不多的说辞,他生病前便三不五时地在朝堂上演一场,本以为上次早朝发过火这些老家伙能消停点,结果一瞅准机会便又来了,景辰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也不讲究砸茶盏的优雅了,他直接掀翻御案上的一堆奏折,眉一竖眼一瞪,伸手指着说得唾沫横飞的张御史,怒骂道:“你个——”
后面的脏话还没骂出口,一声暴喝骤然贴着他耳膜响起。
“富贵儿!给我抓住那玩意儿!”
景辰被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一翻脚一蹬,直挺挺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三只灰不溜秋的老鼠贴着他的鼻尖蹿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比魔鬼还可怕的女人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气急败坏嚷道:“别发愣!赶紧去帮我抓住那三只死耗子!”
景辰气得差点哭出来。
他堂堂天子,大雍皇帝,前一刻还神气十足地在金銮殿上怒骂朝臣,下一刻就得被人踢着屁股撵去抓老鼠?
而且而且,他不是狗吗,这丧心病狂的女人竟逼着狗去抓老鼠?
艹,狗怎么你了?!狗怎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