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推开酒店的旋转门,一阵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
大堂内水晶灯流光溢彩,映照着大理石地面上交错的纹路。雪白的装饰柱间摆放着几盆造型典雅的植物,空气中飘散着轻浅的香薰气息。
服务台的雌虫看到他走来,立刻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阁下需要什么服务?”
“一间房,住一晚。”阿莫简短地说。他真不习惯这里某些虫过分热情的态度。
侍者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在他身后扫视了一圈,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就您一只虫吗?”
少年不解于对方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是的。”
“那您对我们这里的一些其他服务是否有兴趣呢?”侍者立刻笑靥如画,声音更带了几分刻意的甜腻,“我们的雌虫陪......”
阿莫皱眉打断他的介绍:“不用,我就要一间房,你有没有?”
眼见雄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侍者识趣地恢复了那标准的笑容:“当然,当然,那您跟我来。”
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偷瞄这只雄虫,疑惑地想,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一只独身来开房的雄虫却没有那个意思,真是稀奇。
“阁下,到了。”侍者殷勤地为阿莫打开房门。
少年已经被他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打量弄得浑身不自在。他只想赶快打发走这只多事的虫,于是沉默地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然而在对方转身时,胃里涌起一种熟悉的抽痛。他只好又叫住雌虫:“你们这里有餐点吗?”
侍者又扬起那假面一样的笑容,阿莫寒毛倒竖,立刻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就要一份餐点。敲门放在门外就行,不要打扰我!”
关上房门,他靠在门板上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明天还是找不到瑟林,他发誓一定要换一家正常点的店住!这里的虫怎么都这么奇怪!
第二天一早,登记员准时上班时,远远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雄虫,像一棵在晨露中悄然生长的玉树,仿佛那里本就该有他的位置。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啊他的祈愿落空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很乖巧,在得知系统会在长官更新状态后自动提示,就没再多问什么,也没有打扰他的工作。
雄虫只是安静地靠在登记岗前,连午餐时间都没有离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慵懒,照在少年微垂的睫毛上。
登记员却越来越坐立难安。每次有同事经过,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玩味,不是落在他身上,就是落在这只怪异的雄虫身上。
可小雄虫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异样的氛围。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如果指挥官回来了,我会及时通知您的。也免得您在这里……”
他望着那双澄澈的绿眼睛,把“浪费时间”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对方明显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等待是一种煎熬,于是他艰难改口道:“也免得您一直在这等。”
阿莫正盯着围墙里校场上几只虫对练的身影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军雌的话,他歪了歪头道:“不碍事的。”
其实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更别提怎么留。
登记员感到一阵无力,只好重新试探道:“那您方便说说您和指挥官大人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让少年的呼吸一滞。
他和瑟林的关系?
那个当初问出口却还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又浮现在脑海里。
他发现自己已经又两天没有见到军雌了,心口泛起一阵酸涩。
他多希望自己能回答登记员的问题,但是不行。
于是他低下头,轻声反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登记员注意到少年低落的情绪,他想,这位阁下其实比之前几位招虫喜欢多了,但是……
他犹豫着暗示道:“其实指挥官大人不是和雄虫很亲密的性格,他…对大多数雄虫阁下的态度都不太友善。”
阿莫疑惑地看着军雌,心想,瑟林对雄虫什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雌虫又不是雄虫。
但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顿时如寒冰般凝结在他的心尖。
不对,那家医院把他当成了雄虫,那么他们会不会已经告诉瑟林了,所以瑟林才——
少年的心脏猛然揪紧。不是因为缺陷被暴露的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更令他无措的慌乱。
如果瑟林以为他是一只雄虫,他会觉得他在欺骗他吗?他会讨厌他吗?他会连见再一面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吗?
恐惧像是深秋的水雾悄然漫上来,顷刻间淋湿他的心脏。
他不在乎别的虫怎么看他,但是瑟林,瑟林是不一样的。
怎么办呢?他想要解释,可是他连军雌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想要证明自己,可是他连等待都只能这么笨拙。
连阳光都变成了一种刺骨的烫。
少年猛地扣住窗口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里透出少有的急切:“你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联系到瑟林吗?我真的要找他!”
这突如其来的急切让登记员一怔。
少年褪去了方才的沉静,深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慌乱,仿佛暴雨将至时被风吹皱的湖面,动荡不安。
他看着雄虫紧绷的神色,忽然生出几分不忍。
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说道:“如果您实在很急的话,也许我可以帮您联系萨克少校,他是指挥官的副手,一向是了解大人的动向的。”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种越级联系怕是要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
但当他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绿眼睛,已经说不出推脱的话。
登记员暗自叹了口气,点开军团的内部通讯。他定了定神,发送道:“萨克少校,这里是军部大楼的登记岗,有一位叫阿莫的雄虫阁下想找瑟林长官。”
萨克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站在医生办公室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融进墙里。
几分钟前,他的长官已经把那纸薄薄的报告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但还是和医生“据理力争”。
“怎么可能呢?他有虫纹的,怎么可能是一只雄虫!”
医生神色平静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们在急救时发现了阁下后颈的贴片,虽然纹样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估计是某种虫纹贴。”
瑟林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疯狂跳动:“那你说他的高热是因为觉醒期,觉醒期的雄虫信息素有多么不稳定,你们是最清楚的!那天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医生本来丝毫不受他的情绪影响,但是这次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说:“应该是那种未知药剂的原因,阁下信息素的释放因子的功能被限制了,这也是他那么痛苦的原因。”
“应该?!”瑟林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你们医生能说出的话吗?这么不……”
年长的雌虫抬手止住他:“如果您对结果有疑虑的话,等找到阁下之后,可以亲自带他去军部的医院再验查。”
萨克几乎能感受到空气中噼啪作响的火星。
他太了解自己的长官了,这种状态下的瑟林就像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负数,却在这时,他的星环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瑟林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如同刀锋般锐利。
萨克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挖坟了,但当他看清消息内容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大步上前,高声道:“报告长官,军部大楼登记岗的消息,说阿莫阁下在那里等您。”
下一秒,瑟林已经消失在办公室了,只有一句冰冷的命令随风传来:“告诉登记岗,把虫给我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