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军部沉寂如水,只有文件翻动时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像是融入了夜色的呼吸。
艾瑞安刚刚处理完一摞紧急文件,颈后的虫纹却毫无预兆地泛起一阵灼热。
那种熟悉的躁动让他本能地伸手去抚,却在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顿住了。
又是这样。
这几天他总是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回想起那个吻。
那天的夕阳正好,染得天际如同一幅泼洒的水彩画。
雄虫修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动作带着试探的温柔和隐隐的紧张。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递过来。
然后是那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虫纹上,温热得如同晨曦初照,又轻得仿佛一片悄然飘落的雪花。
那种触感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他一时忘记了反应。
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随之弥漫开来的信息素。清冽的松木香气如春雪初融,悄无声息地浸润进他的每一丝感官,抚平他因发情期临近而躁动的血液和紧绷的神经。
多么奇怪的雄虫。他当时想。
在这个世界里,雄虫的信息素是他们最大的筹码,是勒住雌虫脖颈的锁链。他见过太多雄虫用信息素折磨雌虫,享受着看对方在渴望中痛苦挣扎的快感。
可是郁昂,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力量是多么强大的武器。
他只是那样自然地,毫无保留地释放信息素,就好像不过是拂去了他肩头的一片落叶。
艾瑞安仰头靠在椅背上,一声无奈的轻笑从喉间溢出。
这样的记忆实在太过危险,光是想起来就让他的虫纹烧得更厉害了,触手之处一片滚烫。那股燥热感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也燃烧殆尽。
终于,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抑制剂。
药剂破开皮肤时的刺痛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年轻的雄虫大概不会知道,对于发情期结束之前的雌虫来说,他的信息素无异于饮鸩止渴。
“又在给自己打抑制剂?”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瑟林倚在门框上,赤褐色的眼眸里满是嘲讽,“这都第几支了?该不会是你那位心尖上的小雄虫玩了好一手欲擒故纵吧?”
艾瑞安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收起药剂管。
“你知道吗?”瑟林慢悠悠地踱进来,语气讥诮,“那天你来上班的时候,这层的走廊里都能闻到那股松木味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要不是你有独立办公室,怕是整个第一军团都要知道,他们的元帅被一只雄虫安抚过了。”
他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艾瑞安:“我说,你真的要栽在那只雄虫手里?”声音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
艾瑞安依然不为所动,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流畅的签名。
瑟林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行了,”他最终还是软下语气,“早点回去休息吧。总别在明天的仪式上出什么洋相。”
订婚仪式。
艾瑞安笔尖的动作顿了顿。虫纹处残留的灼热感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原来明天就是订婚仪式了,原来明天就可以……
明天就可以见到艾瑞安了。
郁昂这样想着。
他正躺在床上翻看着和艾瑞安的聊天记录。
自从上次分别后,军雌就陷入了繁忙的军务中。短短的几条问候,都是在深夜发来的。
他的手指在那些零星的消息上轻轻划过,仿佛想要触碰字里行间未尽的情意。
“注意休息。”——凌晨两点。
“刚开完会。你醒着吗?”——午夜。
“抱歉,最近太忙了。”——深夜。
每一条消息都如此简单,又如此地令虫心动。
他想起那天露台上的吻,想起雌虫微微战栗的身体,想起他最终轻轻地侧过头,脸颊贴在他的颈畔,仿若天鹅交颈。
他捏紧手中的首饰盒,任凭那些翻涌的情绪在心头肆意流淌。期待、紧张、欢喜、忐忑,所有的感受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却在黑暗中看见那个浅金色短发的身影,那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那样明亮。
晨露还未散尽,皇家庄园已经宾客盈门。
花园里的玫瑰在晨光中娇艳欲滴,露珠顺着花瓣滚落,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间留下晶莹的痕迹。
郁昂站在长廊下,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贵族们衣着华贵,举止傲慢;军部的雌虫们则一身笔挺的军装,神色肃穆。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时而投来或好奇或揣测的目光。
“那就是卡伦特家的雄虫?”
“听说是皇室特意挑选的……”
“第一军团的元帅居然也要……”
窃窃私语在空气中流转,却在一道身影出现时戛然而止。
艾瑞安穿着礼服军装从远处走来。浅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琥珀色的眼眸中透着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出清脆的响声。沿途的军雌纷纷行礼,目光中满是敬仰。
而郁昂却只觉心跳错了一拍。
艾瑞安的这身礼服军装完美契合他的身形,剪裁精致。金色肩章如锋利的刃,随阳光的角度闪动,似乎能划破空气的沉寂,胸前的勋章无声地诉说着赫赫战功。
可与平日的凌厉不同,他此刻眉眼温和,唇角噙笑,仿佛一切锋芒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艾瑞安走到郁昂面前,微微欠身。
“阁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即便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郁昂也能捕捉到空气中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花香。
他顿时想起那天露台上的吻,耳尖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正要开口回应,却见艾瑞安的目光落在他的领口。
军雌修长的手指轻轻整理他的领结,若即若离的触碰更让他的心跳加速。
“我帮您整理一下。”艾瑞安的声音依然沉稳,只是尾音微扬,带着不易察觉的低沉笑意,像一杯未经醒过的琥珀酒,醉人而危险。
周围的窃窃私语更响了。有虫惊讶于第一军团的元帅竟会为一个雄虫整理衣领,有虫则说这是皇室的意思。
但无论他们怎么猜测,都不会想到艾瑞安趁着俯身的间隙,在郁昂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阁下昨晚想我了吗?”
那句暧昧的低语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撩过耳畔,却让雄虫心痒难耐。他一瞬间感觉周围的喧嚣仿佛成了背景音,清晰而遥远。
艾瑞安已经退开几步,站在不远处与军部的雌虫交谈,浅金色的短发在晨曦中泛着细碎的光晕。
可是每一次的目光交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的熟悉笑意总让他的心跳动得愈发急促。
接下来的仪式里,郁昂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他机械地与周围的宾客打着招呼,却总是忍不住将目光从礼节中抽离,偷偷落向艾瑞安的身影。
直到一位雄虫上台宣布开始致辞,他才勉强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那是一只年轻的雄虫,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还留有几分稚气,一双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璀璨如星。他身着墨绿色的礼服,金丝绣线勾勒出繁复的纹路,愈发显得贵气逼人。
“那就是六皇子殿下?”有贵族在窃窃私语,“虫皇派他和奥古斯特殿下来观礼主持,看来是很重视这场联姻啊。”
“毕竟是虫皇唯一的A级虫崽,多少雌虫都在等着殿下觉醒到S级呢。若是成功,这继承人的位置……”
“奥古斯特殿下倒是一如既往地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