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最高级的居民区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建筑群在夜色中形成错落有致的阶梯状。半山腰有一栋三层别墅,外观素净,只在庭院种了几株樟树,与周围的豪宅相比毫不起眼。
窗帘早已拉上,整栋房子都暗了下来,仿佛主人已经早早休息。
但在二楼尽头的书房暗门后仍亮着微光,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光痕。
这间暗室是艾瑞安处理机密文件的地方。
厚重的隔音墙壁上装着最新式的防窃听设备,连暗门的缝隙都被特殊材料严丝合缝地填充过。实木书桌上堆满了文件,有几份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一只雌虫将一沓材料狠摔在桌上。
他生得很高,古铜肤色,肌肉紧实而有力,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眉峰凌厉眉尾上扬,一双赤褐色的眼眸如同火焰般灼人。红色的头发剪得极短,刻意露出额角的疤痕,更添了几分狠戾。
“这份清单,”他指着文件上一串药物名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专门用来刺激雌虫的感官,加剧痛苦。那些畜生甚至还在研究如何让药效更持久。”
他将几张照片甩在艾瑞安面前,“你自己看。”
照片上的场景令虫作呕。
阴暗的地下室里,几个笼子依次排开,每个笼子都塞着瑟缩的雌虫,有些甚至还是幼虫。角落里堆着各种刑具,有些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其中一张照片显示了一间简陋的手术室,已生铁锈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只被麻醉的雌虫,旁边的托盘里摆着各种手术器械。
他愤怒地指着那些照片,语速越来越快:“这是刚刚在第四卫星环查获的地下窝点。他们利用雌虫做实验,贩卖器官,猖狂至此,帝国律法在他们眼里连废纸都不如!”
他用力捋了把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们抓到了窝点的负责虫,好不容易他开始招供了,说是有大人物是买主……”
“然后呢?”艾瑞安沉声问。
红发军雌猛地转身,赤褐色的眼眸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芒。“然后雄保会的虫就突然来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厌恶,“说是例行检查雄虫的身体状况。第二天一早,那只雄虫就死在审查室里了。”
他大步走到桌前,抓起一叠文件。
“验尸官说是自尽,但尸体上有明显的注射痕迹。你猜雄保会怎么说?”
修长的手指将文件捏出了褶皱,“那是他们给他注射的‘营养剂’。说即便是犯了罪的雄虫,在判决下来之前,雄保会也有义务保护他们的权益。放屁!”
“他们就是狗腿子,是那些败类的走卒!”
艾瑞安坐在一旁,手指交叉抵着下巴,眉头紧锁。方才对方提到“大人物”三个字时,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查一查牢房的监控,”他缓缓开口,语气冷静而坚定。
“再走访一遍守卫,查清楚那天都有谁进过审查室。”他抬眼直视对方,“关键证人死于非命,雄保会必然脱不了干系。彻查此事,我们总能找到突破口。”
红发军雌点点头,怒气稍平。艾瑞安虽然语气平和,但他知道,对方心里的愤怒丝毫不比自己少。
“至于这些药物和器械,”艾瑞安用指节轻叩桌面,目光在那些照片上逡巡,“交给莫奈,让他们查一查来源。医疗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些东西要大批量地流入黑市,供货链必然有蹊跷。”
红发军雌应了一声,抱起那一摞资料。就在这时,艾瑞安的星脑亮了起来。
艾瑞安瞥了一眼,原本平静的眼眸倏地一凝。他快速划开屏幕,盯着跳出的信息,下颌绷紧。
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轮廓描摹得分外锐利。
红发军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星脑上的内容。
只见一张照片占据了大半个屏幕:两个雄虫肩并肩走出会所,似乎关系匪浅。
路易的消息紧接着跳出来:真巧。
艾瑞安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一顿。
夜色中拍摄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凯撒会所那个标志性的水晶灯牌十分醒目,在暗处投射出幽蓝的光。
光影之中,郁昂的侧脸若隐若现,他似乎正低着头,神情不甚明晰。清瘦的轮廓逐渐与记忆中医院里的样子重叠。
这只雄虫,刚从医院出来就去这种地方喝酒。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愣了一下。
红发雌虫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冷笑一声:“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学校里那些被爱情冲昏头的幼稚军雌。”
“瑟林,”艾瑞安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如水,“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
瑟林嗤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声音里是掩不住的讥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那些雄虫都是一路货色,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艾瑞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照片上,心里莫名地浮现出郁昂苍白的面色。
他的手指在星脑上滑动,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发送了一条消息:“身体刚好,要注意休息。”
短讯发出的瞬间,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
要论关系,他们现在还只是一对被迫联姻的对象。他完全没有立场过问对方的私生活,更不该对一个雄虫表现出任何关心。
但是那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着一样。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将星脑丢到一旁,突然注意到屏幕上闪现的小字。
郁昂正躺在床上出神,星脑突然亮起的光晕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到艾瑞安的消息时,他愣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身体刚好,要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