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自己像被抛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而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永远地停留在了视线之外。醒来时,就到了这个世界。
郁昂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庄园深处。
一直以来,他谨慎地掩饰着自己与原主的异常,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从星网和仆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收集着各种信息。
他已经大概了解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类,只有雄虫、雌虫和亚雌。
雄虫身形最为弱小,却拥有能够影响雌虫的信息素,因而地位最为尊崇;雌虫的虫族形态保留更多,有翅翼和虫纹,体格强健,多数也会参军,却极受雄虫信息素的影响;至于亚雌,则因为天生柔弱且大多没有生育能力,往往只能依附他虫生存。
他这具身体的壳子,就是一个没落贵族卡伦特家的雄虫。
卡伦特家因着几代前是皇室的姻亲,加之祖上有过不少财富底蕴,一直是帝都的老牌贵族。
但是经过几度荒淫无道的子孙挥霍,以及家族里的雄虫等级也一代不如一代,声誉和财富已经日薄西山,直到阿尔维斯这个A级雄虫的诞生才算勉强止住颓势。
刚穿越来时,管家就告诉他,雄虫前些日子外出寻乐遭遇了意外,回来后一直在养身子,郁昂也借此称病不出以掩饰这具身体里已然换了个灵魂。
但是现在……他低眉思索,依照路德维希的语气,这件事情是早就计划好的,而即便他是一个A级雄虫,在达官显贵遍地的帝都也并不显得突出,那么一个皇室远亲的没落家族是如何与宫里搭上关系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郁昂感到一阵烦躁,捏了捏眉头。他心下对于自己在地球的结局已有几分猜测,也预感到自己回不去了。
说来讽刺,他在原来的世界被困在写代码的格子间里,像一个精密的零件日复一日地运转。那种麻木的生活早就消磨掉了他的棱角,连对未来的期待都变得黯淡。
而现在,即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新世界,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依然挥之不去。
在这里,等级决定地位,性别决定命运。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觉得自己仿佛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
唯一的区别是,这个新世界的规则还很陌生,他需要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表象,免得暴露自己的异常。
“阿尔维斯少爷,”德伊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室的请柬到了。”
请柬用烫金制成,上面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现在的名字,另一个是——艾瑞安·格兰特。
郁昂凝视着手中的请柬,皱起眉头。
皇室的请柬向来繁复,动辄数页的礼仪规范和注意事项才是常态。但这份请柬上只有两个名字,这种反常的简洁让他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这份请柬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轻轻抚过那个陌生的名字,心中的疑虑越发深重。
与此同时,帝都军用机场。
一艘漆黑的战舰缓缓降落,舱门打开,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阳光下,黑色军靴踏在金属舷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年轻的面容轮廓分明,琥珀色的眼眸中锋芒毕露,泛着淡金色的发丝顺着晨风拂动,张扬又明烈。笔挺的军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银色的肩章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
许是因为刚刚绞杀异兽归来,他身上还留有淡淡的血腥和肃杀气息。
“元帅大人。”一个皇室传令官快步上前,微微发抖着行礼,“陛下邀请您今晚赴宴。”
艾瑞安接过请柬,手指抚过烫金的字迹,目光在另外一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他勾起嘴角,那抹笑意却不达眼底。
“替我向陛下问好。”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让传令官感到一阵寒意。那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从容,反而更让虫心下战战。
传令官深深鞠了一躬,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目送着那道仓皇的背影消失在机场的尽头,艾瑞安眼中的笑意才彻底冷下来。他转身,看向始终站在身后两步远的副官。
“维克多,”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怎么看?”
维克多·哈特上校走上前,微微躬身,压低声音道:“皇室这是要给您找个监视者了,根据消息,他们物色了好几家雄虫。这位最终被选中的阿尔维斯·卡伦特阁下虽出身没落贵族,但血脉纯正,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A级雄虫。”
“呵,难为他们还选了个A级雄虫。”艾瑞安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来之前放出的消息起作用了。就怕他们玩脱了手。皇室的这盘棋,下得未免太急了些。”
“您是准备……”维克多欲言又止。
艾瑞安转身大步走向等候的军用悬浮车,军靴叩在地面发出沉稳的脚步声。
“告诉情报部,把卡伦特家族这些年的所有资料都给我调出来。”
他站定,回头看了眼远处林立的皇宫尖顶,“既然皇室准备入局了,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战舰后方,艾瑞安的亲信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都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元帅绝非等闲之辈。二十二岁就坐上帝国元帅之位,至今已有五年。平民出身却统领着帝国最精锐的第一军团,更是帝国历史上第一位能够独自指挥太空舰队的S级军雌。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甘心被皇室安排一个雄虫来牵制?
艾瑞安登上悬浮车,眺望着帝都繁华的天际线。
暮色渐沉,远处的皇宫已经亮起了灯火。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着那片灯火,眼神深邃难测。
这场新的博弈,或许会比皇室预想的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