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纪嘉树看着窗外,当盛穆不存在。盛穆本就话不多,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上周温度骤降,冷空气随着大雨席卷而来,这座南方城市正式入冬成功。
这会雨停了,天气回温了几度,天空蓝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路边的树叶凋零的差不多了,风吹得树枝扑棱棱地颤动着。这是座很少落雪的南方小城,跟他们居住的江城一样。
车里开了空调,暖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他们运气不好,一路都是红灯,车子时停,时动,纪嘉树坐着坐着,昏昏沉沉起来,头跟着汽车一点一点。
盛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滑落到他的手上,手背上那两三个小小的红点令他感到不适。
纪嘉树的头又点了一下,弹了回来,他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扭过了脸,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撞到了一块,又错开。
纪嘉树眨了眨眼睛,指着前方的红绿灯说:“绿灯了。”
“嗯。”盛穆踩下油门,貌似随意实则语气有些严肃的说,“怎么会突然脑震荡,是拍戏出了意外吗?”
纪嘉树手指抠着手中的旅行包,里面装着他这几天换下的衣服,赵小莫只拎走了他的洗漱用品。
被人袭击这种事,他是不会告诉盛穆的,倒不是因为他这么晚来看他而矫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告诉他。他怕盛穆知道有人袭击他,保护欲作祟,又要派人盯着他保护他,时时刻刻向他汇报他的行踪。
他刚出道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僵化别扭,他还会跟他说点拍戏的日常,可自从他偷偷派了6个保镖以保护之名日夜盯着他,还差点被人当成可疑人员报警处理后,他就对他失去了倾述欲,勒令他将6人收回去。
如果这次让他知道有人袭击自己,他都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他累了,受够了两人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争吵与纠纷。
他也是真怕了,以前他喜欢他,他勉强承受着他那病态般的控制欲,但现在,他不干了。
“不是拍戏,就是不小心磕到了脑袋。”他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又扭头去看窗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车子驶过大街小巷,朝着影视城所在的郊区开去,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广阔的田野跟群山,一条清澈的河流贯穿其中。
太阳红耀耀地悬在当空,在河面上洒下金灿灿的光。
驶过一座石桥时,纪嘉树看到几个十来岁大的小孩在河岸边追逐打闹,风把他们的衣服吹了起来,可他们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寒冷。
纪嘉树不由想起童年时,他跟盛穆之间发生的一件事。
他刚到盛家的时候,盛穆其实并不喜欢他,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并不愉快。
他还记得,当盛行谦牵着他的手将他介绍给盛穆认识时,对方脸上的冷漠,让他下意识地往盛行谦身后躲去。这两年受尽折磨的生活使得他对别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他在盛穆身上感受到了不受欢迎的气息。
盛行谦说:“以后嘉树就住我们家了,盛穆,你比他大三岁,以后要把他当成亲弟弟对待。”
盛穆看着躲在父亲身后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累累的纪嘉树,皱了皱眉:“爸爸,我姓盛,我没有姓纪的弟弟。”
“盛穆!”盛行谦脸色沉了下来,紧皱眉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可能是顾忌到纪嘉树初来他家,又常年处在被辱骂虐打的环境,他忍下怒火。
盛穆一点也不怵,他面无表情地说:“没事的话我就回房间了,我还有作业要做。”他看都没再看纪嘉树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纪嘉树从盛行谦身后探出小半颗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从来没有告诉盛穆,第一眼,他就对他充满了好感与好奇。他跟他生活中碰到的那些孩子都不一样,乌黑的头发,俊秀的五官,精致的打扮,一举一动都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可他不像王子那样平易近人,也不像他父亲盛行谦那样温和可亲,在之后的生活中,他就没怎么搭理过他。
盛穆所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去为难针对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小孩子,可他又做不到心平气和,接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他只能将纪嘉树当成空气。纪嘉树当时患有创伤应激症,在盛行谦的安排下接受着心理治疗,两人在家碰面的机会不多,相处下来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一切的变化都始于一场郊游。
事情就发生在他被带回盛家的第一个暑假。盛行谦跟他的妻子林芝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郊游。
两人是家族联姻,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很好的合作伙伴,相处多年感情是有,但不是爱情。
林芝常年周游列国,忙着举办她的画展,鲜少回来,盛行谦收养了个孩子回家的事还是听她在国内的好友说的,此时江城的豪门圈还流传着一则绯色流言,说这孩子其实是盛行谦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还说她就是因此才不回家,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跟躲床底下看到似的。
林芝自然知道是假的,她了解她的丈夫,他对她虽然没太多的爱,对婚姻却是绝对忠诚,了解始末后,她抽空从国外飞了回来,为的就是破除谣言。
她对纪嘉树印象很好,觉得他软软糯糯的像个糯米糍,很可爱,不像她儿子,冰冰凉凉的,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不像他的同龄人那么活泼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