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嘉树意识到不对了,他攥了攥拳头问道:“你们不是我的朋友吗?为什么现在不陪我玩?”
他们沉默一下,相互一看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用力将他推倒,说:“傻子,明天带钱来,不然揍死你。”
他是哭着回家的,站在家门口不敢进门。他被推倒在泥地里,浑身都脏兮兮,他怕进去后会把家里干净的地板弄脏。最后还是被桂姨发现抱了进去,惊慌失措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一想到自己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把坏人当朋友,还被他们拿走了那么多钱,纪嘉树又委屈又生气又无助,他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脸红得像个破了皮的小桃子。
这可把桂姨吓得不轻,他来盛家后还没哭成这样过,她拉着他的手就要去公司找盛行谦。纪嘉树死活不肯,他觉得盛叔叔知道,肯定不会要他了。
就像他舅舅说得,像他这么笨这么会惹麻烦的小孩,不会有人想要的。
他喜欢盛家,喜欢盛家的每一个人,他不想被赶回他舅舅家。那里太可怕了,天天吃不饱饭,还动不动就会挨打受冻,有时候还会被关进黑乎乎的房间里。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上完培训课的盛穆回来了,看着躲在楼梯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纪嘉树,第一反应就是好丑。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得到盛行谦大半宠爱的小孩子心情复杂,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他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自由,有盛行谦发自内心,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偏爱,还不用背负盛家继承人的重担。
纪嘉树看到盛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他走来,朝他伸出了手。
“哥哥,盛穆哥哥。”
才十一岁的盛穆还不懂得遮掩身上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他身边的同龄人大多都对他又怕又妒,不敢接近他,但纪嘉树不一样。
他来到他家没多久就开始黏着他,不管他对他多冷漠多排斥,他都会再次黏上来,可能两人差不多大的缘故,触发了他某种小动物的天性。
他知道纪嘉树伸长胳膊是要抱,可他太脏了,脸哭成了大花猫,身上也都是泥。
但他哭得又实在太可怜了,像一只没有人要的流浪猫,这让他想起他幼时养过的一只小白猫,虽然没养几天就被盛父送人了,于是,他冷冷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桂姨,桂姨心领神会的离开了。他将纪嘉树拉到他房间,脱掉了他的外套、裤子,用毯子把他裹住,让他坐在沙发上。
他拿了湿巾给他擦脸,边擦边问:“不是说交了朋友每天放学都一起玩吗?怎么,他们欺负你了?”
纪嘉树嘴巴一扁,又要哭。
盛穆擦脸的手微一用力,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红色印记:“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哥哥,疼,你能不能小力一点。”怕盛穆真不理他了,纪嘉树不敢哭了,他吸了吸鼻子说,“一点点就好。”
盛穆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叹了口气,放轻了力道。桂姨端了一盘巧克力小蛋糕进来,纪嘉树的注意力给转移了,他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享受着盛穆的照顾,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哥哥,给你吃。”他晃着白嫩嫩的小腿,用叉子叉起一块小蛋糕,递到盛穆嘴边。
“我不吃。”盛穆撇开了头。他的饮食由营养师严格把控,不能吃不在菜谱上的食物。
“纪嘉树,到底出了什么事?”
纪嘉树眨巴着眼睛,边吃边慢腾腾地说着。
“你叫他们哥哥了?”盛穆皱了皱眉,手指用力擦了下他的嘴。
“痛,哥哥,盛穆哥哥,你轻一点。”纪嘉树扭了扭屁股,往边上挪了一点点位置。
“不痛你怎么长记性,看你以后还让不让司机接。继续说。”
纪嘉树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冰冷,委屈巴巴地往嘴巴里塞了口蛋糕,继续说了起来。
可能是纪嘉树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盛穆听完后没再对他冷言冷语,只是问了那几个人来的时间就走了。
纪嘉树不知道盛穆要干什么。次日,他们来找他时,他不想跟着他们走了,被强行带走,推搡之间,他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是谁?”带头的男生皱了皱眉,凶神恶煞地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揍。”
“他哥。”盛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回头示意他身后的保镖,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轻而易举制服了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初中生。
纪嘉树抬眼看着他,眼里满是崇拜,这让盛穆心里浮现出一股愉悦的快感。
他摸着他卷翘的头发说:“以后别随便认哥,爸爸说了,你是我的弟弟,你就只能叫我哥哥。”
盛穆领着纪嘉树去了那几个初中生的学校,向校长施压,不仅拿回了钱还让他开除了这几个学生,自此,一战成名。
他无疑是个称职的哥哥,自这天起,他让纪嘉树跟他一起上下学,送他回家后才去上培训课。
对于他的擅作主张,盛行谦难得没有说他什么,默许了他这一行为。
再也没人敢勒索、欺负纪嘉树,直到他升入初中,考去了另一片校区,才有不长眼的以为他好欺负,找上门挑衅,被已经转性的他揍了一顿。
第一次被叫家长,是盛穆特意从国外飞回来,替出差在外的盛行谦去的。当着年级主任、班主任以及家长的面,他温和地说知道了,礼貌地表示愿意接受对方道歉,随后扭头就对纪嘉树说:“揍,随便揍,揍坏了算我的。”
他当时理所当然的觉得,他那听话又懂事的弟弟怎么会无故打人,肯定都是别人的错。
而且吓到他弟弟,他没索赔已经大发善意,他们这些成年人怎么不懂得见好就收?
差点把对方家长气进医院。
纪嘉树刷着朋友圈,又看到沈舒年发了个游轮内部视频,一房间的名酒,显然由他这个新进酒庄庄主提供,盛穆的身影在他边上一晃而过。
私人派对,他穿着随意,气势慵懒,却依旧十分招人眼球,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盛穆这个人,好像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完美地契合着他的审美。
美中不足,就是不喜欢他。
真没眼光。
纪嘉树想,当弟弟也不错,是他太不知足,太贪心。
他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心里透进一丝光亮,似乎他就要从这无望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