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转身离开,前往凤栖殿。
凤栖殿的熏香浓得呛人。皇后正在修剪一株红梅,剪刀“咔嚓”剪断花枝:“知道回来了?”
李赫撩袍跪地,抬起头来,对她说:“母后,儿臣来讨个恩典。”
“你要什么恩典?”皇后手中的金剪一顿,梅枝“啪”地坠地,她冷笑道,“你擅自离京一事,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讨恩典来了?”
李赫背脊挺得笔直:“儿臣要娶宁清远作太子妃。”
殿内骤然沉寂。
皇后忽然轻笑一声,护甲划过李赫下颌:“你再说一遍?”
“儿臣心悦北疆世子,此生只要他一人。”
皇后凤眸微眯:“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金剪尖抵上他咽喉,“为一个男人,连储位都不要了?”
李赫不避不让,喉结擦过锋利剪尖,“母后舍得吗?”他忽然轻笑,“毕竟——”
他仰头直视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除了儿臣,母后还想捧谁上这储位,还能捧谁上这储位?”
……
见李赫离开后,候在殿外的翡翠,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然听见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她心头一跳,试探着轻唤:“娘娘?”
里头传来一声冷笑,“进来吧。”
翡翠咬咬牙走进去,垂着头不敢抬,余光却瞥见满地狼藉。
皇后倚在窗前,金凤衔珠步摇的垂珠微微晃动,映着暮色竟显出几分伶仃。
“翡翠。”皇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还记得赫儿小时候吗?那时候多听话。”
翡翠在一旁不敢出声。
皇后突然笑起来:“哎呀,皇宫里马上就要有喜事啦……”
“本宫新得的一匣子南海珍珠倒是派上用处了,那孩子眼睛生得好,衬得起。”
东宫寝殿的青铜灯兢兢业业地燃着,李赫推门时带进一缕夜风,吹得火光晃动。
宁清远正倚在软榻上,听见声响也不转头。
“宁宁。”李赫朝他走去,刚要伸手碰触,被狠狠拍开。
宁清远终于转身看向他,眼底压着未消的怒意,却在看清李赫神色的瞬间微微一滞——李赫的下颌是红的,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划过,脖颈上还有一道血痕。
“你——”
话未出口,李赫突然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勒得他有些疼,下颌重重磕在他肩头,温热的液体顺着颈窝往下淌。
宁清远僵住了,抬到半空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那颤抖的脊背上。
“……宁宁。”
又是一声低唤,这次几乎是叹息般的,带着几分颤音。
宁清远的指尖触及李赫的脊骨,隔着锦衣都能摸到凸起的轮廓,他再次清醒地意识到——李赫瘦了许多。
“……傻。”他叹息着收拢手臂。
“宁宁,”李赫忽然咬住他耳垂,“再跑,就用金链子锁在榻上。”
宁清远冷哼一声,却将脸埋进了李赫的肩窝。
肩头温热的湿意渐重,宁清远有些无措,大多数时候,都是李赫在哄他,李赫在他面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真是令人,束手无策。
“阿赫,别哭。”他轻拍李赫的背,笨拙地给予安慰。
“闭嘴。”李赫声音闷闷的,搂着他腰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宁清远有些难受,但看着眼前人如此可怜,便没有挣扎。
反而心尖发软。
唉。
他捧起那颗倔强的脑袋,果然看见泛红的眼尾,被泪水浸得晶亮的睫毛还在轻颤,好不可怜。
偏生那人还梗着脖子:“看什么?是殿外雾气太重。”
“是是是,我们太子殿下怎么会哭。”宁清远声音放轻,用袖口去擦他脸颊,“定是凤栖殿的熏香太呛……”
话未说完就被咬住唇。
李赫犬齿咬着他的下唇轻碾,含混道:“再笑就让你三天下不了榻。”
宁清远有些惊讶,李赫从未说过这种……荤话。但他毫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一滴泪珠悬在那人的下颌要落不落,半点威慑力也无。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卷走那滴咸涩,又趁人呆住时,主动吻上他的唇。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李赫声音渐弱,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