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雨刮把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新一拨雨水抹干。岚风定睛一看,如她所想,车子刚刚险些撞上的正是自己的云衡小叔叔。
她刚要打招呼,却发现褚云衡压根没发现自己坐在车上。正前方红灯亮起,司机摇上车窗,不耐烦地拿手指叩着方向盘,岚风刚想要和云衡打招呼,却意识到云衡似乎压根没发现自己坐在车上。他手里没打伞,倒是略佝偻着背,双手护着一个礼盒,很怕把它打湿的样子,奔跑着穿过了斑马线。
指示灯跳了颜色,车子重新上路,顺着这股发动的力道,岚风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微仰,抵住了座椅的靠背。
电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下一档节目。现在播的是一首她从没听过的曲子。她整个人有些发懵,听不太清唱得是什么歌词。闭上眼,尽是云衡突然闯入视线,随后奔跑开的样子。
钥匙刚刚伸进锁孔,门便被屋里的一股力道旋开。她大惊,钥匙也落了地。这个时间,家里怎么会有人?
“岚风,出去了也该给我们留张纸条呀。”开门的是孟遥。
“妈、妈妈……”岚风没想到父母会提早回来,一时间张口结舌。定了定神后胡乱找了个借口说:“哦,我上朋友家去玩了……就是那个张雯嘛。”撒谎的人,总是怕不够逼真,因此她下意识地扯了个熟人的名字,觉得这样会加深可信度。那个张雯的父亲,和海诚是生意上的伙伴,岚风初中时和她一个班,关系还不错。
哪里料到,她是在弄巧成拙。海诚和孟遥对了下眼色,脸上已经有了疑云。岚风瞧出不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心虚地低下头,不则声地进了屋里。
孟遥轻叹了一声,弯腰捡起岚风因慌神一直忘了收好的钥匙交给她:“张雯一天都跟我们在一起。”今天海诚夫妇赴的并不是正儿八经谈生意的应酬,而是生意场上的老友联络感情的饭局。吃过饭之后,一群人再一起去打了场网球。最近几年,国内开始才流行起这个运动,也成了一种社交活动。想来是张雯喜欢运动,生性又活泼,张伯伯便把女儿一起带去玩玩。
“岚风,你一向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我们不逼你说什么。只是,我和你妈妈,都不喜欢你说谎。你自己回房里想一想。晚饭好了,记得出来吃。”海诚的话不算重,语气却是极严肃的。
岚风无力为自己辩解,父母眼中的失望和忧心让她羞愧又挣扎。她几乎要说出真相,却又在莫名而复杂的胆怯中败下阵来,最终神色黯然地躲进自己的房间。
她扑向自己的床沿,把床单抓得好紧,就好像抓住一个依傍。窗外的天色是那样黯淡,让人恍惚间会混淆了时辰,错觉黄昏已至。她觉得疲惫不堪,丢下手袋,爬上床和衣躺下。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意思考,什么也无力去解决。阖上双眼,在她的“小世界”里重复又重复的,只剩下淅淅沥沥、不断扑打向窗子的冷雨。
“岚风这样的年纪,会不会是……”孟遥看着岚风房间的门,与丈夫轻声说。女儿这么漂亮出色、又生着一副敏感多思的心肠,花季少女,情窦初开,恐怕不为奇。只是,高中学业繁重而关键,若是因此妨碍了前途,未免令人忧心。
海诚往沙发上一坐,摩挲着下巴,疑惑道:“她念的不是女校吗?每个周末也几乎都是我亲自去学校接她回来,反正我是没发觉之前有什么征兆。”
“等你发现?”孟遥不禁笑着用手比出一个下水管粗的圆圈来,“你们男人的心都是这么粗的!你想,我们当时谈恋爱,父母是几时知道的?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可聪明多了。”海诚和孟遥是大学同学,大一下半年就开始恋爱,可直到毕业一年后才向各自家庭“报备”。
海诚本也不是真的很气岚风撒谎,只是像很多半大的孩子的父母一样,觉得孩子一下子长大了,从没有秘密到有了隔阂,暗自有些喟叹,孟遥这一比喻,俩人间谈话的气氛顿时多了些轻松。海诚呵呵朝妻子一拱手:“你老公是生意人,不是侦察兵。那些蛛丝马迹,还要劳请夫人出马明察。”接着他换了认真的口吻说:“女孩子大了,有些话还是你们母女间谈谈更加合适。”
“我看我们刚才是不是太严厉了?孩子会不会被吓得反而什么也不敢说?”孟遥坐到丈夫身边,低问道。
“有么?我有凶她吗?”海诚拼命回忆刚才的情形,摇头道,“还好我们也没说什么太重的话,只是……”他叮嘱道,“晚些你和她谈的时候,尽量耐着点性子,别逼她太紧。我看哪,岚风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的。就算是和哪个小子……也很正常嘛,呵呵,咳咳!”被妻子抛了一记白眼后,海诚干咳了两声。
孟遥轻轻拍了拍他的腿,看着那扇合紧的门说:“先让她静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