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樱回到工位上,好半天还是静不下心来工作。
她干脆主动联络费雪,在手机上问他片场那边筹备得怎么样了,她想过去看看现场。
“来吧。”费雪同意了,给她发送了地址,还调了一辆停在名图影业楼下的商务车把她送到片场。
陆季屿在监控里看到简樱离开名图影业,关掉了视频,身体颓然地陷进座椅里。
外头阳光炙烈,属于他的角落却阴暗不透光。
办公室的门被有规律地敲响,接着门锁被拧开,有人走了进来。
陆季屿不用睁眼都知道是李解。
只是李解的声音这次格外严肃:“小陆总,有件事要让你知道。”
陆季屿闭着眼,摆了一下手,情绪困在嗓子里:“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李解站在一边,一时间没有走,也没有出声。
却是一种无声的不认同。
陆季屿不喜欢这个感觉,睁眼看向他:“给你一分钟。”
李解神色没有半点松快,但他加快了语速:“被挖去云上总部的陈肃,之前我们以为他和简小姐是在谈……朋友。”
他顿了顿,把原本要说的“恋爱”两个字替换了一下。
接下来的话,他说得更为艰难:“刚才云上HR和他聊天时从他那里套出了一些话,其实之前他和简小姐谈的是交易。”
“什么交易。”陆季屿揉了下眉心。
“简小姐想让陈肃扮演她女儿的爸爸,去应付幼儿园的父母面试。”
空气冷寂一瞬。
“你说什么?”
扮演……女儿……爸爸。
陆季屿猛烈吞咽了一下,嗓音却更哑,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有孩子了?”
李解点头:“听陈肃说,她现在是一名单亲妈妈。”
单亲……妈妈。
陆季屿只觉得头皮炸开,一瞬间似乎闪现许多蛛丝马迹,却又完全无法思考。
他头疼,剧烈疼痛。
手已经在抽屉里胡乱翻找药瓶,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看到是费雪的来电,陆季屿抽出一丝意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手接通。
“陆总,你在哪里?”费雪声音有些焦急,“余玥在片场晕倒了。”
陆季屿一愣,大脑被翻搅得更为剧烈。他起身,脚步虚浮,踩在透过百叶窗落在地毯的光线上向外走。
李解立刻跟上去,手上动作很快地给司机打电话:“把车开出来,我们现在去片场。”
外人或许会觉得陆季屿是典型的任性公子哥,浑身上下总是一股散漫又疏离的气息,冷静甚至冷血。但李解知道,陆季屿并不冷血,只不过他的热血只为了一个人。
李解刚刚成为陆季屿助理的那段时间,陆季屿已经和简樱分开小半年。
原本一直看不上云上集团的太子爷,在那时突然接受了陆老爷子的安排进入这个家族企业,从主管几个边缘产业的项目经理做起,没日没夜地学习和加班。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解都觉得陆季屿的眼睛里没有一点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生气。
后来陆季屿终于做出一点成绩,掌握了话语权,最终在董事会上一锤定音接任总裁,同时也开始利用云上集团的资源开始疯狂寻找简樱——李解才知道,他那么长时间的蛰伏与自我逼迫,其实是为了那个人。
为了那个人,去接纳自己不认可的事,去拿到权势,并用无穷尽的工作麻醉自己。
他把自己逼成了一张弓,越收越紧的弦已经濒临崩裂。
他的病——躁郁症只是冰山一角。真正能够压制他静止在疯狂边缘的,并不是那些一碾就碎的药片,而是对简樱这个人仅存的一丝希冀。
车上,陆季屿坐在后座宽敞的空间里,被大面积的黑色包围。
他垂着眸,两手交握拧在一起,一言不发。
李解偶尔与司机交流两句路线问题,时不时偷偷从后视镜去瞥陆季屿。
费雪的电话又打过来。陆季屿的手机在李解手上,刚才他离开办公室时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带,还是李解替他拿上的。
现在,李解干脆点开外放,接通电话。
“费制片,我是李解。”他说着,看见后视镜中的陆季屿终于抬起眼看过来,眼中的红血丝十分明显。
费雪在电话那头说:“人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了,你们不用来片场,直接按导航来医院吧。”
“好的。”李解问,“晕倒的原因是什么?她有受伤吗?”
“没有受伤。”费雪简短道,“主要是中暑加低血糖,具体的再问医生吧。”
“辛苦了,那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后,李解偏头向后道:“陆总,只是中暑和低血糖,问题不算大,你别担心。”
许久,安静的车厢内才响起陆季屿干涸的嗓音。
“孩子,多大了?”
李解如实答:“陈肃并不知道具体年龄,不过既然可以上幼儿园了,那就至少满三岁了。”
如果是三岁,那就意味着孩子是简樱和陆季屿离婚之后才有的。
如果更大一些,那就有可能……
两种答案,一边是可能是地狱,一边可能是天堂。
而此时此刻得不到答案的陆季屿陷落在这当中,如同溺水之人。
陆季屿下意识开始找药,但是刚才走得匆忙,身上的备用药也吃完了。
他紧咬下颌,忍受着精神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