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家手工教室门店里,简樱和姜青柠带着简安安一起出现。
简安安在摆满了彩色卡纸的小桌前如鱼得水,反倒是简樱笨手笨脚,在体验的时候用美工刀割纸张都把自己手背划了一道。
还好不太深,姜青柠跑隔壁药店买了创可贴给她贴了两片。
“妈妈,姨姨,我做好啦。”简安安捧起自己刚刚做的手工立体动物园,上面分别有一只大熊猫、一头大象和一只斑马,她晶莹漂亮的眼睛和简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姜青柠发自内心感慨道:“安安的小手也太灵巧了吧!天哪,阿姨和你妈咪撞破脑袋也做不出这个……”
她的话卡住,下意识看了一眼简樱。
简樱神色如常。
姜青柠轻咳一声,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之前我就想说了,安安这个手工水平也太高了点吧?你看你这笨手笨脚的,莫非我们安安是天才儿童?”
简樱失笑:“你别搞什么天才论,对孩子成长不好。她做得好也不是什么天赋,无他,惟手熟尔。”
其实她知道姜青柠想说什么。安安的手工天赋不像她,那么应该就是像陆季屿了。
手工教室的老师说喜欢手工的孩子往往专注力比较好,简安安认真时候的样子,确实很像那个人。
简樱又回忆起和陆季屿在旧楼房里相见的日子,那个被吹到她家阳台的风筝,就是陆季屿自己制作的。
一只鲫鱼风筝。
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造型的风筝,想一想也知道不是太美观。不过陆季屿当时花了不少心思,出来的成品倒是很有特色。
他做鲫鱼风筝,当然是有点小心思的。
拿到风筝以后,他就对简樱说:“之所以做鲫鱼风筝,是因为我叫陆季屿。”
季屿,鲫鱼,谐音。
是为了让她对他印象更深刻。
简樱当时就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笑出声来,眉眼弯弯。
陆季屿一时怔愣,看了她半晌。
简樱陷入回忆中,不自觉莞尔。
心跳竟然还有些久违的悸动。
她忍不住想,她现在对陆季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当年,她是在领证结婚以后,才慢慢得知陆季屿的身份竟然是云市第一豪门陆家的继承人。
很多不敢直面的问题被摆到面前,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和他之间的鸿沟。
陆老爷子见到她时对她说,陆季屿的父母过于自私,只想要自己活得痛快,不愿意继承家业,所以他才一直等陆季屿长大——陆季屿必然要接手陆家的家业。
陆老爷子没有明着要求简樱离开陆季屿,但他把所有问题摆上桌面,让简樱自己看到,她和陆季屿之间的鸿沟是无法填补的天堑。
那场婚姻,是她退缩了。
最后也伤害了陆季屿。
简樱有一些出神,喃喃自语:“你说,他是不是还是那么恨我?”
姜青柠一懵:“什么?”
简樱对她也没有什么隐瞒,叹了一口气说:“最近陆季屿总给我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男友候选人信息。他是在讽刺我吗?”
姜青柠听不下去了,手叉着腰:“你是自虐狂吗?为什么他应该恨你讽刺你?”
简樱抿了下唇:“毕竟当时,是我先伤害的他。”
当年两人还在闪婚的热恋期,是简樱忽然提出的离婚。
陆季屿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有当真也不答应。她就狠心对陆季屿说:“其实和你结婚,更多是为了……体验生活。”
陆季屿拧眉把她抱住,她闭着眼不去看他:“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剧本诊断师,前两个月刚接了有关婚姻生活的剧本……现在项目提交完成了,体验也改……结束了。”
到最后她几乎说不下去,但已经表达出了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
陆季屿狠狠吻她的唇,堵住她的话,用行动指责她在骗他。
她跌进他的怀中,被迫承受他碾磨辗转的惩罚。
一连几天,浓情与控诉此消彼长,仿佛无休。
他说,他们不会结束。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本该是承诺的誓言,却被捆上千钧压力。
她也试着去想象未来,即便两人背景差异巨大,但彼此是相爱的,不是吗?那便可以排除万难,自信坦然地走下去,不是吗?
然而自卑与亏欠感是一只狡猾的梦魇,无孔不入,一点一点啃噬着简樱的注意力,叫她患得患失。
后来有一天黄昏,陆季屿从外头超市回来,满屋子没找到简樱,想到什么,目光近乎碎裂。
终于,在卧室白色窗帘掩盖之下,他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简樱——当时的她抱着两腿,瞳孔涣散失神。而她身后上方处,窗户大开,风呼呼涌进来。
陆季屿瞬间冷汗淋漓。
他松开手里的一切,上前抱住她,一夜沉默。
他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她在这段关系里情绪崩溃,做出傻事。
他不敢想,如果她不在窗帘之下,而是越过了那扇窗户,他要怎么办。
拉扯了一个月,到底还是陆季屿红着眼同意离婚。
“爱人之前先爱己,我那时候就是做不到爱己,找不到自我,所以情绪快要崩溃了。”简樱看向姜青柠,“那时候,我也是故意用情绪崩溃的那一面刺痛他,才让他和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