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机会陈述,李酒音一时竟然有些哽咽,深深呼吸,再开口的时候,嗓音依稀发抖。
“no.8不能搭载声纹技术。”
李酒音言简,不必多说其他,宋迁一定听懂了她的意思。
沉默中,宋迁摸出打火机。
点燃的烟夹在他指间,那一点猩红的光,在夜色里亮着。
刺眼,危险。
随时可能爆发成不可收拾的熊熊烈火。
“可是音音啊!”
宋迁抽完了一整根烟,把烟头扔向铁皮垃圾桶。
那半截烟头被弹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再往后面,便是余远岸的车。
宋迁似有所忌惮,重新看向李酒音时,笑了笑。
“这事吧,双方领导层面已经达成共识!我理解你,担心公司,也担心余远岸,但我更想提醒你,不该管的少管。事到如今,你记住你的本分,配合上层做该做的,就行。”
既无法接受宋迁的说法,也无法说服宋迁改变主意。
李酒音没再浪费时间,沮丧地走向路边。
她的身后,宋迁原地站着,低骂了一嘴。
宋迁还想再抽根烟,但他记得余远岸不抽烟。
见余远岸,有更重要的事谈,他让一步不是不行。
可就在宋迁朝余远岸的车走去时,那辆车忽然启动了。
余远岸坐在后排,仿佛看不见宋迁,没给宋迁一个眼神。
车就这样超过宋迁,径直往前开走。
似一头冷峻漠然的兽,甚至没把卖力挥手的宋迁当成值得捕杀的猎物。
手机响了。
余远岸看了眼,指尖轻点,直接挂了宋迁电话。
“跟着李酒音,但不要被她发现,”余远岸吩咐司机。
“我明白,”司机踩下刹车,降速。
和前面出租车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
公司楼下,宋迁瞪着余远岸离开的方向,愤恨大吼。
“老子亲自赶来,你小子居然骗我?他娘的,你活腻了吧!?”
猛地,手机被砸出去,砸得四分五裂。
似乎其中一片反弹回来,刺入宋迁的耳道。
宋迁惊叫着蹲下,嘶吼声扯掉了夜的静谧。
敬老院门前。
李酒音下车,夜深后的城市比白日冷了太多。
她身上纤薄款的羊绒大衣,压根防御不住寒气入侵,只好抱着手臂,跑动起来。
同一条路的后方,另一辆车悄然停下。
余远岸换上备用的厚衣,把余温未散的冲锋衣团在怀里,大步追着李酒音而去。
但他没赶上她,大门里走出一抹熟悉的人影。
“你终于回来了。”
易宜手上抱一件白色女款羽绒服,看来,应是早有准备,在此等候李酒音多时。
李酒音的视线扫过那件羽绒服,没接,摇头,“也不是很冷。”
说着,她大方放开手臂,边哆嗦边走进大门。
“不冷的话,喝一罐豆乳?”
易宜走在李酒音身旁,贴心地递出热饮。
李酒音一看见那罐豆乳就笑了,“你又想害我过敏?”
易宜说,“现在这里又没余远岸,没必要。”
对此,李酒音啧了声,“你啊!我反正不知怎么说你了……”
她的叹息声分明,拿走了热豆乳。
喝进肚的一瞬,她这快冻僵的身体总算找回一点温度。
“你老实讲吧,是不是早和宋迁商量好,那天带我去饭局,只是为了利用我拖余远岸下水?”
回敬老院的车上,李酒音自己捋清了来龙去脉。
她还怀着最后的侥幸,想听易宜否认她的猜测。
易宜的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李酒音手里捧着的温热易拉罐,慢慢变冷了。
她没忍住眼泪,带着哭腔问,“……你们就不担心,时隔八年,余远岸早已不记得我这个高中同学了吗?”
“一开始,我和宋迁没把握。但后来,是我们赌赢了,你这一步险棋走对了,余远岸不仅还记得你,还很可能对你余情未了!”
“我和他没有余情。”
李酒音一口否认。
豆乳罐彻底冷掉了。
她还要顽固地捏在手里,就只是负担。
她气堵,喝不下豆乳,罐子被她扔入垃圾桶。
李酒音盯着垃圾桶出神,话却是对易宜讲的。
“你变成现在这样,是你自己的选择。朋友,交情,在你眼里,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吧?真可笑,大学的我怎会把你当成努力目标——”
“你没有错,音音。”
易宜打断她,“我也没有错,只是我曾以为你我是同类,现在一想,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同类。”
李酒音转过头,望着易宜的眼底闪动泪光。
说出口的话决绝,“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见她要走,易宜拉住她,“因为一个小小的助听器,你要割舍八年交情,和我断了往来?”
“我警告你,助听器不是小事!!你们无视消费者隐私权,无视行业法规,就算暂时赚到钱,也早晚被市场淘汰!被追讨百倍千倍的代价!!”
李酒音一把拿回自己的羽绒服。
没一会,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路尽头。
易宜静默,继而苦笑两声,独自从大门出去。
路边。
余远岸站在车后,到这一刻他才松了口气。
已是晚上十点多,他看见李酒音进了大楼,便给敬老院院长拨电话,劳烦对方准备饭食。
“余先生这么晚还没吃晚餐?”
院长语透意外。
余远岸没否认,只说,“做好后送去李酒音妈妈的房间。”
隔了片刻,又补充,“饭菜不能有奶制品,再多做一份不含奶的芋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