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音正偷偷打量,出神的样子都落入他眼底。
她抿唇一笑,却也不敢和刚才似的张口就喊“叔叔”、“哥哥”。
半晌,挤出一句,“余先生好。”
余远岸淡淡点头,目光没动,仍在她的方向。
“大家有缘相识,坐下说话嘛。”
宋迁将椅子让给余远岸,自己找侍应生加一把。
如此一来,余远岸坐在了李酒音身边,距离不到一米。可余远岸的注意力不在李酒音,他偏头,和宋书聊技术上的事。
李酒音听了会,确认自己听不懂,她低下目光,拨弄酒杯。
“你脸红什么?”
忽地,同事撞了下她肩膀,脸上带笑地问。
李酒音捂脸,果然很烫,但她辩解道,“喝得急,有点上头。”
同事若有所思,笑说,“这个余远岸,确实一表人才。女人见了他,不迷糊是不可能的。”
李酒音急道,“别瞎说!我就是有点醉了……”
与此同时,对面也传来宋迁的揶揄,“千杯不倒的音音姑娘已经醉了?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这话听来像无心玩笑。
偏偏宋迁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看余远岸,就难免惹人多想。
“我们小余今天真给面儿,平时多少人想请他,都请不动,”宋迁还在自顾自话。
旁边宋书斜觑他,怪他强留余远岸,不妥。
宋迁摆手,拿新酒杯,给余远岸满上,“小余是自己人,度量大,才不和我计较这些。对吧?”
余远岸扶住酒杯,礼貌中透出不悦。
而后,他端起酒杯,把第一杯酒敬给李酒音。
“好久不见。”
李酒音手抖,把酒洒在了桌上。
她脸比方才更烫,嗫嚅,“余先生记得我……”
余远岸点头,“记得,我们是高中同学。”
一时摸不清他什么用意。
李酒音心想。
是他先装不认识,她配合他演了就算了。
一眨眼,他又要认领她是高中同学。
恍惚间她变成汪洋里的小舟,被余远岸这股劲风刮得快要翻船了。
“没想到你俩还是同学。”
一屋子人反应最快的是宋迁。
他起哄道,“我们小余第一次端杯敬酒,音音姑娘必须喝了这一杯!”
李酒音进退两难。
余远岸还举着酒杯,誓不罢休的架势,李酒音只好也端酒杯站起来。
同事小声地咳,拉她弯腰,以手掩口,分析道,“人家可是余老板的儿子,他肯认你是同学,咱就拿下半个项目了。这一杯,你确实应该喝。”
李酒音头疼,揉揉太阳穴,用余光瞥另一边的宋迁。只见那人表情悠然,似在看戏。
她感觉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轻易喝这一杯,便求道,“刚喝完六杯,让我缓缓再喝,好不好?”
同事把她的酒杯往上抬举,“没事的啊!你放心地喝,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一会功夫,这人的口风变了。
李酒音心里腹诽,对着宋迁也叫不出什么叔叔了,便改口叫宋总,“行,我听您的,喝了这酒,那您可不可以帮我盖了章?”
“你真着急!”
宋迁被逗笑,脸颊飘红,隔空指指她,再把手伸向宋书,“印章拿来吧。”
宋书似面有犹豫,但也照做。
那印章通体莹白,躺在绒布盒里。
李酒音死死盯着它,却见宋迁将它轻轻一推,它就到了余远岸的面前。
宋迁在三人里话语权最大,定夺道,“我们兄弟俩相信小余,现在就把合作决定权交给他。只要他给音音姑娘盖了章,合作就定了。”
同事顿时眼冒金星,说,“音音啊,宋总给了咱们明路,你可要好好把握!你和余先生又不是外人,同学情份要讲的吧。”
“……”
李酒音垂眸,不敢看余远岸,只看手中的酒杯,“我和余先生的确是高中同学,但八年未联系,就算余先生记得我,恐怕这点情分早就不剩什么了。”
话音未落,余远岸的酒杯映入了她眼帘。
两层玻璃轻撞,脆响惊了李酒音一跳。
她抬眼,只能瞧见余远岸硬挺流畅的下颌线。
再一眨眼,余远岸已经喝干了酒,将空杯斜向她,没讲话却给了她无形压力。
“余先生真爽快,那我当然也要干了。”
“意思到就行,随意。”
玻璃壁沿凝上一层薄薄的热雾。
余远岸的食指,压在了李酒音的酒杯沿上。
李酒音顺着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有她,好似还有一点微妙到无法言说的温柔。
“好,听余先生的。”
冰镇苦酒蜿蜒入喉,李酒音尝出似有似无的甘。
余远岸不求她喝完整杯,她还是喝完了。
等放低酒杯,再去找刚才那双眼眸,它的主人已经坐下,和人聊起专业助听器话题。
神情专注,旁若无她。
仿佛他劝她酒的片刻温柔,是她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