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赏心悦目,今日又是女儿的好日子,对面的皇帝却摆出一副食之无味的样子。李惟兹不由得在心里暗讽他量小气狭,不过也还是很乖巧地出言宽慰了。
“父皇,为何看着食欲不佳啊。可是御厨的菜不合胃口。”
皇帝听后干咳两声,想必是试探她与净戒的算盘落了空。
“今日是惟兹的好日子,父皇本不欲扫了兴致,但惟兹可知道今日有何事不妥啊?”
老东西就差指着净戒的鼻子骂了。
“今日之宾客,布置皆为儿臣和礼部商仪定下,不知父皇所指是?”李惟兹也不急着揽事,只一句话将礼部那些不管事的东西也一并收拾了。
皇帝听到礼部也有参与,立马面露不快,也不好多责备她什么了。
“那和尚,不该请他来。”
李惟兹顶上一脸不解只说道:“此人不是父皇亲封的佛子吗,历来册封都请护国寺的人来,他身份不俗,正适合来给儿臣撑场。”
皇帝听她只说到身份地位,一时神色也缓和了些。只要这女儿不是也与和尚也牵连,他倒不会再多想。
和尚知道的秘密太多,若真如裴氏遗孤再度勾结,后果不堪设想。皇帝心里立时浮现了一点杀意,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容许有任何可能去颠覆他的皇位。
李惟兹看他神色肃杀,心中对净戒的猜想一时也得到了几分印证。净戒必然是知道裴家案当年的隐秘,才叫皇帝对他十分戒备。所以今日看到她依旧邀请了净戒,必然要起疑心。
毕竟,她身上也流淌着裴家的血脉。
“儿臣有罪,惹父皇不快,是儿臣办事疏忽。不应叫这等人出现,污了父皇之眼。”
皇帝面色松动,也当下扶了她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这是也是父皇不好,没头没尾的叫你为难。父皇只是觉得,这人虽封佛子,但得封后心术不正,做出许多污糟之事来。以后惟兹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免得天下人议论,。”
也是简单敷衍了事,根本没对她说出其中内情。皇帝还是很防着她。
“多谢父皇体恤。对了,前些时日呈您旨意去探望了贤妃娘娘。她静心修德,很是悔愧,只求父皇念及情分,相信她已经改过自新。儿臣见她哭得人都瘦削了许多,还请父皇能宽恕娘娘一二。”
皇帝听到她毫不避讳地连着提到何珈,心中也有些惊讶。虽然对外都传她天象不吉,但是其中原因还是因为皇帝的眼线在禅堂里发现了贤妃贴身的香袋。若只是私通,他早已经将她处死。
可是香袋里面用小字写着,“伏虎尚在”。
这让皇帝不得不警惕,纵观本朝,能称上“虎”的,无有第二。
今日李惟兹提起此事,倒显得她不知内情。贤妃所说之话也像是从天象辩解,究竟原因,是公主置身事外,还是深陷局中呢?
皇帝不敢多想,他现在还要担忧的,是百年国祚不落于他人之手。即使小七病弱,也无妨;要是小七不争气,就只有这个女儿…女人,真的能担当起这名为天下的重担吗?
李惟兹见皇帝不言,明白他必要又想了许多,多疑许多。而且,那样质疑的眼神,又出现了…
“朕知道了。她的事,父皇自有分寸。你有这份孝心,很好。”皇帝了结了这个话头,没有对何珈之事有更多的透露。
“你既以册封,天下人却不知你是否担得起这个名号。正好,父皇这里有一件差事,你可愿意去做?”
李惟兹眉头微动,看来皇帝暂时放弃对她的怀疑了。
“儿臣自当全力为父皇分忧。”
“长安今日涌入一群流匪,横行作乱,煽动人心。朕给你左右金吾卫调遣之权,以调查为主,结果报给朕后,再行剿灭。”皇帝脸上挂起一抹笑意,用十分赞许的眼神看着她。
李惟兹心中一紧,这左右金吾卫正是由部分羽林卫改制而来,虎贲军士,只怕大半在此。皇帝这手险棋,究竟是误下,还是有意为之。
他怎么会知道,虎贲卫还在…
“父皇重托,儿臣不敢辜负。只是儿臣是女儿身,此前从未领兵,只怕剿灭贼匪,女儿无法办到。”
“惟兹过谦了,十一岁校场,朕见过你与裴家老大演兵。破竹之势,至今难忘。”
李惟兹抬头,猛地撞进这当朝天子的眼中。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混沌着多年积累的帝王心术,即使他垂垂老矣,也会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在下一瞬用利爪将其毙命。
李隆恒,还是那个残忍狡诈的君王。
李惟兹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