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抱住她,如同抱住一个珍宝,一股失而复得感涌上心头,只觉又酸又涩,从心口到喉咙全都堵住了,“我来迟了……”
他不停亲吻她额头,又摸索查看伤处,待发现小腹刺伤、脚背割伤,那双稳定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孟枇杷也在抖,眼皮上仿佛压着个秤砣,重得她完全睁不开,唇瓣蠕动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刚才那一踹使尽所有力气,拉扯得小腹伤处汩汩流血,仿佛那把尖刀还在,尖锐的刀子扎进身体要把五脏搅烂。
“枇杷,醒一醒!”
朦朦胧胧的呼声似乎在远方回荡,透着焦灼和惶恐。
她想开口,想跟他说没事,意识却往更黑暗处沉去。
绳索割开,孟枇杷双手无力垂落下来,整个人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这一刻魏尚文简直要疯了,他手忙脚乱扯下衣衫,撕了干净内里帮她包扎。
他的动作从未这般笨拙过,怎么缠紧好象都止不了血,那不停流出的鲜血是那样滚烫,烫得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的手指颤颤伸到她鼻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恶鬼狞笑。
“不……”
他把脑袋俯下,耳朵紧贴到她胸口,屏息去听,似乎隔了好久,才听到一道轻轻的跳动声,魏尚文的眼泪无声滑了下来。
陡然,一道惊恐尖叫从牢门处传来。
“着火了着火了,他们放火想烧死我们……来人哪,放我出去……救命啊……”
一线火光透了过来,转睫间已是腾起巨大火焰,火光烨烨,照得牢中透亮。
魏尚文目光飞快朝牢门前扫去,脸色大变。
不知何时,大腿上被划了一刀的李先生已然逃了出去,竟然组织人放了把大火。
孟枇杷是被吵醒的,嘈杂声嗡嗡如蜂鸣,渐渐的才听清,那是各种恶毒咒骂,她拼命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蒙着块湿布,透过湿布模糊望出去,他正背着她穿过一间间牢房,那些犯人扑在牢门前拼命伸手呐喊,样子狰狞可怖。
他没有理会他们,飞快奔跑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孟枇杷垂眼细辨,这才发现他赤着膀子,身上全是一道道被割开的血口,或深或浅,鲜血糊了一大片,她想让他停下,想让他处理伤口,可感觉到那紧绷的身体,还是咽回了话语,更紧地伏下去。
她能感觉到,胸前衣衫已经湿了,暖暖的,鼻端萦绕的全是浓重血腥,必然是他背后伤口更为严重,流出的鲜血把她衣衫都浸透了。
他拼命往前奔着,身后传来更大的怒吼咒骂,犯人们仿佛要用格外凄厉恶毒的咒语点燃这个大牢,孟枇杷凝视着湿布前的光亮,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大牢真得被人给点着了,火焰腾起一丈多高,滚滚浓烟直往牢房深处灌来,而她漏在衣裳外的手脚处全都包裹着湿布。
他加速往牢门奔去,可距六七米时不得不停步,因为那火焰中竟然夹有一根根短箭,电射过来,密集如网,把整个牢门口全部封锁住了。
一桶桶火油被倾倒进来,火势越腾越高。
炙热浓烟透过湿布吸进肺腑,让她忍不住轻咳起来。
“别怕枇杷,我带你出去。”他侧头,无尽温柔地把额头贴过来蹭了蹭她的脑袋。
她双手环紧他脖颈,紧紧依偎过去。
他动了,挥舞长刀冲向牢门口。
一股灼热瞬间燎上身体,仿佛热油泼进肉里,孟枇杷能感觉到湿布上腾起了白烟水汽。
他挥舞长刀击飞一根根小箭,顶着火焰往前冲去,忽得,他的发尾被点燃了,如同脑后开出了一朵金黄色的花。
孟枇杷的眼泪凶猛流了下来。
一根又一根小箭,杂乱无章地飞射,密集得如同雨点,倏然,他的身体往右侧一歪,又迅速撑住了。
孟枇杷咬紧唇瓣把惊呼压了回去,她知道那是他右腿中箭了。
箭雨更加密集了,因着这一停滞,又有两只小箭朝他们射来,他打落一支,另一支避无可避就要往孟枇杷脖颈处插去,他大惊,微侧身子一个旋身,用左肩耸起挡住了那支小箭。
箭入肉,孟枇杷只觉托她的那只手不由一松,整个人就往下滑脱开去,她拼命勒紧两只胳膊,可被吊了一日夜的双臂早已酸麻无力,就在她快要落地时,他右手扔掉长刀一抄,又把她托稳了。
他连连后退,带着她退出火焰,放下她拼命帮她拍去身上点燃的火苗。
牢房中咒骂声简直要掀翻牢顶,可在这一刻,孟枇杷却觉得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她拉下烧焦的那层湿布,缓缓抬起头望向魏尚文,看到他燃烧起来的头发,火焰下被灼红的那双眼,蕴着巨大的自责悲愤。
“出不去了。”他颤着声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蹲下,然后抬起被湿布裹紧的手帮他拍去发尾上的火焰。
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晨间的微风,等火焰拍灭了,就把身体依偎过去,偎在他怀里,紧紧的,熨贴的,不再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