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昀想了想词措:“我觉得渊主如今就像被天才少年打败的关系户,既觉得丢面子,又十分欣赏那天才少年。”
元北庭低声嗤道:“我欣赏一个医师做什么,我又不懂这些。一个卖鱼的难不成会欣赏养猪养得好的?”
司怀昀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好吧,既然渊主不欣赏,那便是我比较欣赏了。”
元北庭听着更觉得不对劲:“你欣赏什么。”
司怀昀大笑:“不畏死的勇气。”
东方白看着那枚被端放在桌上的灵玉,再次重复道:“弟子气血耗损,恐怕无法试玉,还请宗主另择他人。”
宗主身边的一个长须长老苦口婆心道:“东方白,宗门一体,这事关宗门复兴的大事,怎可随意指派。”
“对啊,如今托付于你,也是信任你。”
一个脾气比较暴的喝道:“东方白!切勿不敬尊长,再三推诿!”
东方白沉着眸,里面藏着千丝万绪,不过他的声音依然平稳:“既然事关宗门复兴,弟子只是区区学徒,更不能随意染指,还请宗主与各位长老三思。”
周围一片药宗门人顿时失语。
虽然药宗一门心思的想要复兴,但其内部的制度又十分腐朽。他们不按本事来排名,反而按照岁数与学龄来排座次,但凡要熬上去,没有三十年的资历都是痴心妄想。无用之人把持大权,学富五车的反而要听这些蠢材的指挥甚至指导,还要受辖受制,佝偻着做人。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才华横溢,难不成还怕没有这一天……”
东方白在心里冷笑一声,长揖到底:“还请宗主另择他人。”
“你!”
一个长老斥责道:“你就这样想要一个虚名!”
不要名与利,难不成靠他们施舍的一点仁慈过活?难不成靠他自己对药宗的感情做事?那就难办了,他对药宗唯有满腔恨意。
宗主抬手止住了长老的话,沉沉地盯着他,叹息道:“东方白,本宗主一直知道,你是个有野心,不受管教的。”
东方白跪了下来:“宗主冤枉弟子了,弟子一直只想好好过日子。”
宗主阴着脸:“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本宗主没有让你好好过日子了。”
东方白顿首:“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宗主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既觉得厌恶,也觉得疲乏。他揉了揉眉心,招手道:“拿纸笔来。”
旁边的长老纷纷道:“他才二十岁!难不成真要给他破这个先例!”
宗主不耐道:“那你去试玉!你来光复药宗的门楣!何止是长老之位!我这个宗主的位置都能给你坐!”
周围顿时一片噤声,宗主冷笑一声。他挥笔写就一道宗主令,递给了东方白:“只要你肯试玉,无论成功与否,本宗主都赐你为掌事大长老,掌管宗门各事。这样,你可满意了。”
夜晚降临的时候,厚重的云层将月光遮蔽,天空中一丝光亮也没有,空气闷沉。
司怀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恍若炸裂一般疼痛,如果不是他还活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痛死,即使是他,遭受到这样的苦楚也忍不住要攥紧衣衫。
他再次溺入水中,周围被水填满,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没有,脑子因为无法呼吸而十分混沌,可面对那种窒息又惧怕又痛苦。四周寂静无声,他甚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发泄的口都没有,所有的苦痛被埋进身体里的每一寸,让他又恨又怕,渴望求饶,让谁救他脱离苦海。
这种痛苦来源于生理的需求,是无法麻木的。他窒息得清醒,痛苦到绝望,永永久久,生生世世。
“我犯了什么罪?”他听见自己问。
“天将降大任……”
“让他们滚!”这一声含着怒意,强硬地拨开他身边的阴霾,撕开一丝光亮。
司怀昀好像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寻到了一点缝隙,他迷蒙着睁开眼,看见元北庭正披着一件大氅对着通报的暗烈发脾气。
元北庭起床气很大,却还压着声音,怕吵醒里面的司怀昀:“四更天后阎王就不收了怎么着?这个点我只考虑商量他们归不归西!”
司怀昀看着门外的影子,他好像现在才可以呼吸。四肢有些无力,他先平稳呼吸才试着抬动手臂,可撑起自己的那一瞬间手臂又突然软了,他一下失去平衡,摔下了床。
元北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闪到他身边来半跪着将他抱起来:“怎么回事,摔伤了吗?”
“刚睡醒,腿脚有些软,”司怀昀轻笑着摇了摇头:“是药宗要来商量吗,你让他们进来吧。”
“我知道……”元北庭蹲在他面前,给他捏了捏腿,松松筋骨,“我不过觉得他们实在失礼,哪有人这么晚还来扰人清梦的。”
司怀昀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意:“这也代表他们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