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威凛抱拳道:“张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还有单大人……”他的目光转到了这个小小主堂唯一穿得雍容华贵,且长得面若桃花的人身上。
要是平常,他肯定就当这样的货色是谁家养的花瓶了。
但单常世是块木头,当初给他送金银送美人他都无动于衷,这么多年都只有一位妻子和一个妾室,否则吴威凛哪会觉得这是一块难啃至极的骨头,所以单常世不太可能养上这么个美人,也不可能这种场合还让闲人呆在这。
张适春同理,他本身“妻管严”的名声就传得极远,还是被炎适帝笑过的。当时还颁布了一条用于玩乐的口谕,是说避免张适春进不了家门,谁也不许给他送人,可谓是“奉旨不妾”。
但此时,此人却毫不退却地坐在主位上,捏着扇子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视。
虽然吴威凛这些年被膏脂养得肥硕,但好歹是战场上下来的,一身的凶戾仍然非常人所能直视。
吴威凛顿了一下:“……这位是?”
元北庭微笑道:“元氏幼子,元沙。”
吴威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近些日子平京出了个名人,就是元氏最近从西域接回来的幼子,被封为平津的大祭司。
而且他还听说,这位大祭司美貌艳芳,惊为天人,民间戏本都把他写作是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司怀昀的骈头。司怀昀他是见过的,长得极为俊朗,他觉得世间的男子,再好看也不过如此。
再不济吴威凛也知道一个明渊的昌国侯——当初景献帝手下的昌国侯,刀剑骑射样样精通,正面和侧面战场都能打得如鱼得水,好像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天才。
当初景献帝平反诸侯叛军时,都是派遣昌国侯出手。他有着苏介绝比不上的统领力,当初那才叫一将定四方,知大帅而不知陛下。
据说那昌国侯打仗还需戴面具,否则一张精致的脸毫无威慑力,甫一上战场便被瞧不起,对外无以威震敌人,对内无以管辖军队。
不过后来……景献帝猜忌心极重,昌国侯或许是为了保平安,在四方平定后将帅印上交,在京城做了个不咸不淡的废物。
尽管那时昌国侯已身无半点真正的职位权力,但由于这张脸,媒婆一度要将他的门槛踏破,直到昌国侯到宫里做了个闲职,整日不回府,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不过纸上读来终觉浅,吴威凛也一直觉得那些闲书里写的有夸张成分。他当时还觉得一个男人,怎么能说得这么夸张,如今见到这位大祭司,他才觉得那书可能没说错。
男人,也可以祸国殃民。
元北庭屈指算了一下,自他们消息传出去到吴威凛赶过来,不过三个时辰。他讽笑着:“吴将军这会儿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吴威凛虽不知这位元北庭如今的身份,但似乎张适春也退让着,所以他还是对着元北庭道:“末将在军队中发现有奸细在透露我军行进消息,所以不得已停下来肃查内部。如今奸细已除,听说张大人与祭司大人在南洋遇到悍匪,故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这话作为一个封疆大吏和镇守一方的将领而言,就显得过于谦卑了。弄得张适春都不知道如何将手里的罪状摔下去,办接下来的事。
此时张适春没说话,而元北庭也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单常世却有些按捺不住,拍案喝道:“吴威凛,你故意耽误战事,让前线的黑鹰军损伤惨重,而且——”他将手里的资料甩在了吴威凛面前,“这是你这些年所犯律令,擅立私刑,私加苛捐杂税,你看这桩桩件件可有冤枉你的!如今大帅派遣大祭司过来,就是要将真相揭露于天理之下!让天地都来评判!你做下如此有违天常伦理之事,心中可有律法,可有陛下!”
单常世看吴威凛不说话,更加气焰上涨:“更别提,如今你竟然勾结山匪,意图刺杀张知府与祭司……”
吴威凛拿着那些资料,厉声打断了单常世的话:“这些东西还有待商榷,但我吴某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证明一件事,老子从来不做那等谋反叛乱之事!这事我可在此立下誓言,若是我吴威凛曾经有一分一毫想要反叛的心思,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祭司直属于皇族,即使没有御令,但所有人仍然默认元北庭是钦差大臣。
此时所有的矛盾迸发,他们下意识都看向了他,让他摆出一个态度,做出一个判断。
这时,元北庭听到了俏童传音而来的汇报。他转着手里的扇子,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前面的吴威凛一眼:“吴将军,你要知道,就凭那些罪状,别提你的藩位,就是你的皮,也要被削下一层来。”
吴威凛的手下意识就要摸到腰间的刀上去,片刻后刻意克制着收回手,抱拳道:“末将当然知晓,不过,这一切都要在单大人所言皆属实的情况下。”
元北庭道:“看起来吴将军倒是问心无愧。那么,想必也不介意让知府大人彻查一番了?”
吴威凛神色紧绷:“如今战事紧急……”
“不急,”元北庭笑眯眯道,“只留知府大人在此,布政使大人监督,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元北庭:“而你我也不必在此等候,若是吴将军北上有功,想必大帅不会如此无情。”元北庭指了指天上,“吴将军已立下毒誓,对陛下有如此忠心,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此心天地可鉴。”
他一字一句道:“天地亦督。”
苏芊尔今天午睡睡得久了些,醒来时大脑混沌,稍微动一下都如同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她咬着牙默然忍受了一会儿。
自从换了身体,她长久地陷入沉睡中,这是不合事宜的,毕竟她的仇人就在她的前面不远处,她应该要每时每刻都为他制造一点麻烦。
就在这时,秦肃慌慌张张地求见。苏芊尔稍微掀了一下手,准许他进来。秦肃道:“太后娘娘,不好了,我们的探子接收不到消息,恐怕南洋这条线已经断了。”
苏芊尔眯了眯眼,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天都没有看见司怀昀,想来司怀昀是去了山冈关,然后又去南洋解决了吴威凛,说不定连那邪魔也跟着,整个驻东关就靠元历近一人支撑。
“那还等什么?”苏芊尔勾起嘴角,“是时候,该全力以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