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北庭一笑：“那待会儿我找个契机与殿下搭话。”

上去的时间已到，蝴蝶少女摇着铃铛提醒大家准备上鲲。只见池水边有许多飞舞的蝴蝶正在轻柔的替鲲装上载人的载具，熙熙攘攘忙碌得很。

等装好了，鲲在蝴蝶之间呜呜鸣叫几句，蝴蝶们安抚似的在它身上贴来贴去好半天，它才慢悠悠地飞到悬崖这边。

这边正在吱哇乱叫着幻化人形，元北庭和司怀昀已经凭借自己人族身份进入了载具中，而百里落天则隐去身形贴附着他。

这里的位次安排有些不一样，像是看戏的看客底下排列着一列列的座位，而元北庭早些时候进来，所以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旁边没有人拦路。

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肩膀上又有了那只红艳美丽的鸟雀，不过若是司怀昀没看错，这只鸟比起第一次见元北庭那只似乎小一些，显得更加可爱一些。

司怀昀走了过去，而元北庭矜持地呆在原地不动。可司怀昀还没走过去，已有第二个第三个乘客上了鲲，果然，第一眼，就都注意到了坐在座椅上的元北庭。这张脸实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司怀昀已经坐在了元北庭身边，元北庭拿一纸折扇遮了小半张脸，似乎在思考搭话的对策。

司怀昀明显比他更擅长，却不替他解围，要看他又能闹出什么新花样。

片刻后，元北庭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肩上那只鸟雀似乎有些不安分，他就弄到手上来，司怀昀正气定神闲地等着，谁知那鸟雀一扑，居然扑到了司怀昀身上。

元北庭夸张地讶异一声：“罪过罪过，还不回来！”

司怀昀被元北庭这硬核搭讪弄得猝不及防，还好用手臂稳稳接住，随后交还给元北庭，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做出一个解释。

元北庭真心实意地致歉道：“冲撞了公子，真是唐突。鄙人姓元，单字一个沙，字北庭。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司怀昀便顺着他的话回以姓名，笑了笑：“这是什么品种，看起来十分珍惜，我倒见识短浅了，从未见过。”

元北庭神秘道：“是凤凰。”

世间只有一只凤凰，向来养于天界，归于大天使名下。这人竟张口就这样胡诌，有人在后面听见了，不免觉得此人病的不轻。

不过司怀昀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点了点头：“原来竟是如此神兽。”

乘客上得差不多了，蝴蝶少女走进了载具内，提醒鲲即将起飞。

因为是通往魔渊，需要穿过魔渊幽火，所以十分危险，千万不可随意走动，随意触碰，否则魔渊幽火将会把人烧得神形俱灭。

载具缓缓关上大门，继而所有的窗户也都紧闭，一道金光自上而下封锁住整个载具，是碧落仙泉的功效。

元北庭望着司怀昀：“司公子去魔渊做什么呢？我瞧着我们有缘，若是一路，不如同行。”

还演得挺来劲。司怀昀道：“去参加一个竞拍会，买几个仆人过来送人。”他微笑道，“你呢？”

元北庭听罢一笑：“好巧好巧，我也是去竞拍会的。不过与公子不同，我不是去买东西的，而是去卖东西。”

“卖什么？”

“我自己。”

司怀昀挑了挑眉。前番在风月楼的时候，追风这样信口胡诌元北庭却不承认，这会儿又用上了这个戏本演上这么一出。

元北庭真心实意地叹息着：“主人家不要我了，我一个人不会生计，过得辛苦，把钱都败光了。”

他说得楚楚可怜，凄惨得司怀昀都想摸摸他的脑袋。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谁家养的宠儿，你的主人既然不要了，开多少价愿意转手？”

这载具里安静得很，只有他们俩说话，所以刚才那番交谈全被听了去。这一趟飞鲲中本就有不少人是去竞拍会的，而竞拍会上各种妖童艳女高价迭起，眼下这飞鲲上就有一个，这趟过去还有一天一夜，若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剩下的旅途想来也不会无聊了。

司怀昀顿时皱起了眉头，下一瞬，元北庭肩上那只鸟雀就往说话的那人飞了过去，两爪在那人脸上抓出两道血痕。元北庭泰然自若地接过飞回来的鸟雀，只听见后面那人还在惨叫。

他被搞了，恼羞成怒：“你知道我的主人家是谁吗？！到时候把你扒得皮都不剩！”

蝴蝶少女站在厅内，闻言厉声道：“不想死就不要闹事！”

血痕男子狂怒道：“到底是谁先闹事的！”

元北庭状似无辜：“我的鸟雀不太听话，你们都瞧见了，都扑了两个人，哪是我能管住的。”

蝴蝶少女好像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再次警告般盯着那男子看了片刻。听说若是有人坏了规矩，就会被丢下这飞鲲，飞鲲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魔渊幽火，能将人的灵魂都烧化。

所以隐忍了半晌，男子还是憋屈地坐了回去。

司怀昀盯着窗外看了片刻：“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能够这样进出魔渊。”

元北庭轻哼道：“换了主也就跟着翻天覆地了。之前魔渊都是封闭式，出入人间少不得要少一层皮。不过近些年魔渊往来交通五界货物，为了能够经济繁荣，魔渊昌盛，自然要想办法将道路打通。”

司怀昀奇道：“难得听说妖魔鬼怪有这样的觉悟。”

元北庭道：“跟人间差不多，抄过来罢了。”

元北庭演得太真，司怀昀也不知不觉跟着他进入了状态。

他突然想起了鸣盏说起魔渊渊主时的神情：“你在魔渊渊主的地盘上这样说他，他不会知道吗？”

元北庭无所谓笑道：“我说事实而已，总不能连实话也听不得，心眼不得跟针眼一样小。况且不是说魔渊渊主懒得很，就算听见了，也根本懒得管这种杂碎琐事。”

司怀昀：“你似乎对他很熟悉？”

元北庭：“经常出入魔渊，多少听过一点罢了，真假不论，谈论这些人的琐事杂事不就是我们的乐趣吗？”

他这么一说，司怀昀又想起那茶馆里同时谈论起景献帝和平津太子的场景，不免有些苦恼地笑了笑：“也是。不过要是被本人听到了，本人也有够苦恼的。”

元北庭一顿：“公子最近听见过什么吗？”

司怀昀绕过了自己：“倒是听说过这位魔渊渊主，不过，评价不太好就是了。”

元北庭哈哈一笑：“妖魔鬼怪这类风评不好岂不是常态？要是说起他来能有半句好，倒要被说颠倒是非了。不过世间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不见得就哪边更好些。”

“就比如神有情障，不就是说情对于他们来说乃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孽。众生皆有情，神却得避开情障。”元北庭道，“而到了妖魔鬼怪这里，这些就不在乎了。他们享受着世人的瞻仰，难免被枷上镣铐，套着完美的壳子。而鬼魔人人喊打，也就相对而言潇洒快活些。”

司怀昀噙笑：“的确如此。那想来如果让你选择，你定会选择那更加逍遥自在的了？”

元北庭撇了撇嘴：“自不自在倒不是最主要的。”

司怀昀一挑眉：“嗯？”

元北庭往后一倒：“只是，我厌恶神明。所以，自然不会让自己变成讨厌的东西。”

司怀昀莞尔：“我方才说你不尊重魔渊渊主，恐怕说早了些，你根本就是百无禁忌。”

元北庭哈哈道：“烂命一条，自然无所畏惧。”司怀昀正要觉得他性情潇洒至极，可转而元北庭又道，“不过，我最近还是决定，好好珍惜我的小命。”

司怀昀并没有追问，只是依然觉得很欣然：“心态不同，各如其面。”

元北庭微笑：“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