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元北庭以眼神质问追风究竟有没有把事办好,片刻后听见追风传音入耳的声音:“那是自然,人正在上面关着呢。不过那该来的人什么时候来啊,他日日在我这里呼天抢地,别人都争着抢着要来我这风月楼呢,他倒好,哪来的一身清高,好像我要玷污了他一样。”
就在此时,简直谢天谢地,楼下正热闹鼎盛,把酒言欢,一片祥和安宁。可祥和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就在这时,破门声乍然响起,只见一条长鞭横空劈来,将一张桌子裂开成两半,盘子噼里啪啦地碎在地上,骚动一片。
一个一身短打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帮汉子。这少女的脸蛋倒是娇俏,也学人束发,长辫随着她的动作摆荡,十分干净利落。
四周的人纷纷让道,唯恐避之不及。
那少女大马金刀地往座位上一坐,手上一根长鞭油亮粗壮,随意在手上围了几圈,好生耀武扬威。
追风恨铁不成钢道:“消息传出去几天了,总算来了!”他早已让风楼里所有侍从全部撤去,拉开好大一片场地给这位少女闹腾。
她伸手往前摆了摆,显然已经作威作福惯了。
几个一身土匪打扮的汉子上了楼,过路人忙不迭地避让。他们几番折腾后抓住一个人,又是一阵鸡飞蛋打,摔了不少东西,才将那人押着送到了少女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粗陋布衣的男人,瘦瘦弱弱的没几块肉,若是没那一脸苦大仇深受尽屈辱的表情,想来是颇有几分清秀的。
少女的手指绕着头上垂下来的发带,挑逗似的往哪人脸上扫了扫。一身穷书生打扮的青年身体僵硬,想躲又不敢躲,憋得耳红脖子粗。
少女环视周围:“好啊你,挺有想法,居然来了个男妓楼里躲着,可费了本小姐好大的功夫,让本小姐好找。”
书生大怒:“又不是我要来的!”他连刚刚买的馒头都没来得及咬一口,就被一群人抓来这鬼地方。虽然被塞了一堆珍馐美味,也无需在意那个馒头了,不过他们居然让他还钱!他要是有钱,何至于在街角啃馒头!
于是这群人居然胡搅蛮缠起来,说要是没钱,就把他关在这里当男妓,他走也走不掉,简直屈辱至极!
少女松开那书生的下巴,起身随意拍了一下手:“美人,我们回去好好算账。”
书生憋红了脸,仿若彰显自己宁死不屈刚正不阿的反抗精神:“我怎可委身于你个土匪,岂不丢尽读书人的脸面!”
这书生去赶考,在她这欠了一笔债,也是签了字条的。结果到后来被路上的博戏给迷住,输光了所有的钱,但又觉得委身于一个小土匪实在有失读书人的身份,所以就要赖账。
桃七七讽他:“委身于人有辱斯文,欠债失信便是君子行径了?”
她叫了结账,将那一群打坏的鸡零狗碎记了个账,她大惊失色:“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贵!”
突然,有一人伏在少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带着讨好和猥琐,手往上指了指方向,少女一抬头,便与正在看热闹的元北庭刚巧对视上。
她正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位一点惧色都没有的傻美人,正要抬手吩咐人跟上,却看到美人对面坐了一个瘟神。
司怀昀察觉到她的目光,茶杯未放,微微向元北庭的方向倾倒——是一种维护之意,冷冷一眼剜了回去。
桃七七大惊,连忙带着人在那账上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大名,也不知道是坨鬼画符还是什么玩意,道:“本小姐没带这么多,便先欠着,改日再来还。”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却也不敢抬头看楼上那二位爷,只对着团墨水看了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而那位小姐又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慌慌张张的走了,气质十分符合巡完山的土匪。
追风看完了整场戏,半晌了,确定那位土匪已经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走了,讶异道:“这是……走了??”
合着就是在他这里砸了顿场子?!若不是主子授命,他哪能让这么个黄毛丫头给砸了招牌!
“百里落天。”四周沉寂了好一会儿,司怀昀突然叫道。
“是。”话音刚落,司怀昀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司怀昀皱眉,这么多年了愣是搞不懂他是什么毛病:“谁让你现在出声的。”
百里落天:“……”
不是您让我以后出来出个声吗。
百里落天的脸冻得更结实了。
他指了指方才桃七七离开的方向:“去追。请桃小姐上来喝杯茶,叙个旧。”
桃七七本来签完字就忙不迭的跑了,还以为司怀昀不抓她了。可不到半刻钟,她就又回到了风月楼。
她勉强咧出一口牙疼的笑:“哎哟,官爷,何必这么穷追不舍呢。我不过得罪你一回,现如今向您道个歉,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乘船,就放了我这小民一回吧。”
话说司怀昀刚来江南的时候就去过一次江南的一禅庙,而此地的土匪多少也有点信佛,不过信的不是很走心,所以每每就打发桃七七去一禅庙里祈福。
就凭桃七七那到处祸害民男的尿性,再加上司怀昀那张能在京城玉郎榜上排名第三的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桃七七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看着那身打扮非富即贵也不敢轻易招惹,到后来一查是个远渡而来的富商,也尚且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一次试探后,司怀昀险些将她一张脸留在这里,她才知道这个男人还真抢不得。
司怀昀刚开始并不想搭理,可惜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他早听说过这位炽廉山大小姐的芳名和做过的那些缺德事,那日的试探让他有了火气,于是给了一个教训。
桃七七虽然怕,知道不能惹,但难免有点娇惯出来的小姐脾气,所以虽然不敢再对司怀昀做什么,但好歹是敢嬉皮笑脸装疯卖傻的。
司怀昀淡声道:“你家长辈看来是出了一趟远门,无人管教你了。”
桃七七总算找出点端倪:“上次你就提到这个,这会儿了还没忘,想来你是来找我祖母的。”她一摊手,“山上的长辈都不在,连我也不知道归期。官爷的事若是实在要紧,不妨跟我说一说。”
司怀昀:“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让你们换身新衣裳。”
桃七七:“哈?官爷给出钱吗?”
桃七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元北庭却知道他的意思是让炽廉山上的土匪窝归顺于朝廷。
不过桃七七既然没懂,司怀昀也没那个耐心跟她解释,只是浅浅地笑着摆了摆手:“行了,没你的事了,玩去吧。”
桃七七觉得遭到了鄙视。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飞速的跑了。
随后,司怀昀便转头朝向了元北庭这边。
元北庭本来在懒洋洋的旁观,等司怀昀一看过来,他迅速坐直了,微微低着头,悄悄地在桌底下摆弄自己腰间那块司怀昀送的阴玦。
追风正看的颇为稀奇,随后听见司怀昀温声道:“听说要见这风月楼的风三爷可不容易,钱与势暂且不提,还得是老客户才行。风三爷,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