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华蓥派月疏长老不由得凝眉,面色不悦。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人皆说千山镜是大千世界的投影,持镜者能看见过去、现在、未来三向世界。”
“不错。”千观悠然地拍拍手,“可惜也只有有缘人才能得见。”
水镜之中,那个绿衣女子弯腰仔细凝视着冰上的幻影,发丛间的白色羽翼垂落至肩处,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
慧明方丈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现在、未来,皆是自我选择,若天意注定如此,也难更改,何必又要预先知道,徒增烦忧。”;
邱长老笑答:“天意注定如此,那又何来趋吉避凶?”
他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这小娃娃,看见了什么,那么起劲?不是说好的,要与自己斗么?”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水镜上她的面色一变,赶忙御风退至十步开外。
冰层之中一道炸响,裂口犹如深渊一般破开冻结的湖面,如地震一般剧烈摇晃,冰层四分五裂,犹如小岛一般在水中漂浮。
漂浮的冰块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融化,她抬头,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太阳。
这阳光落在人的身体上居然是暖和的,涂灵雀暗自想,难道这才是真的世界?
不远处的湖心之中冒起了汩汩活水,伴随着一摞连串的白色气泡在水面上扩散又破碎。
涂灵雀轻轻悬在那湖心不远处,只见蓝至深沉的湖下,有一团暗色的阴影在水中沉浮。
那团阴影越来越大,她仔细的凝望着,原来是个人。
一个绿衣的女子浮上水面,湖水早已经将她的衣裳全部浸湿,显现出更深的色彩,她漆黑的长发犹如水草一般涌流。
涂灵雀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对方在笑。
她们两个人用的是一张脸。
高庭煜站在高楼之下,抬头便瞧见了这诡异的一幕,他心中隐约有不详之感,只期盼程离可定要平安归来。
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高庭煜的肩膀,他转过头来,竟然是一位黑衣的镜渚阁蓝线修士。
他朝高庭煜作揖行礼:“这位道友,国师大人上楼叙旧。”
高庭煜犹豫了一会儿,仍旧是点了点头。
蓝线修士将他引至一方庭院之中,枯木与假山掺杂,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一个黑衣人远远地坐在水榭畔,似乎在等着他。
水榭下的池子中早已断了活水,但是又被人引来一汪死水,养了几尾鱼。
那人没有转头,似乎是感应他来了,背对着高庭煜道:“请入座吧,殿下。”
殿下,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听见这般称谓了?
原来,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
千观一袭黑衣,白发如银丝一般在背部流泻,他的眼睛犹如两颗墨色深渊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心。
他当着高庭煜的面,取下了面具。
高庭煜将杯盏紧握,眼见面前的人竟然露出了一张熟悉而未曾老去的脸。
“你是……你是重竹的弟子,月午!?”
“可是都八十年过去了……八十年!”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可是话音之中依旧带着微微颤声。
为何,他死于乱葬岗,故都重迁五十年,而面前人还是青年模样?
高庭煜曾在祭台之上瞧见过自己的姑母重竹和她的两位徒弟,那时候千观还唤作月午,满头青丝,是一个含蓄内敛的青年人。
而如今,这位坐在他面前的,满头白发的国师,又该是谁呢?
千观为高庭煜斟了一杯酒:“殿下,岁月真是催人老,可是你我还是当年模样。”
高庭煜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痛苦,他问道:“为何会是这样……”
“因为你不是活人,我也不是。”千观抿了一口酒,“我是执意要违背天道而行的将死之人,而你是因执念复活的重生之人。”
高庭煜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观又系上了自己的黑漆面具,微笑道:“这个故事,还要从文帝杀子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