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姬魂飞魄散的记忆在程离脑海之中盘旋,就算她不过是一个初化形的厉鬼,怎么可能沾染到纯阳之血后就立刻魂飞破散呢?
云纹观矗立在山之巅,明明隔得那般近,但是程离只觉得其中有千般蹊跷,似乎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大殿内没有一盏灯火,只能看见漂浮的帷幔,犹如鬼影,树叶摩挲生响,许含卿站在殿外并不进去。
云纹观的檐角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只是往前迈了一步,轻轻伸出手指朝空中虚妄的一点,三息片刻的功夫,便有火星子从许含卿的指尖开始燃烧。
他只能退后一步。
许含卿道:“我曾经听闻有仙家大能庇佑的道场之中容不得邪祟存在,但是,这云纹观供奉的又是哪家的仙?”
“若是真仙人,又怎么能使得渡口百里灵气衰竭,且偏要在这龙脉之始修筑道馆?”
程离咬下指尖血,从锦囊之中掏出闭气的礞硝洒在许含卿的身上,以血为引做下符咒,他周身的阴气便全隔绝在礞硝之中,程离的血朝许含卿涌动去,发出一道道淡黄的金光。
说实在的,这方法只有程三问从前用过,只不过两人完全是相反的路数。这一招掩气术若是程三问来用,那便是掩蔽阳气,以此来沟通迷惑邪祟,或是走入极阴之界。
程离道:“许公子,我用掩气术为你遮蔽了周身的阴气,你可尝试是否会被这阵界阻挠。”
许含卿点点头,又再一次尝试,发现自己的手指并未受到灼烧,便踏了进来。
那一行纸人还站在观外等待,僵直的矗立着,好似守墓的侍卫。
“程道长,多谢。”
他们终于进入了这云纹观地界之中,而高庭煜也想起来,那一日银姬并不得入观,还要寻他来收尸,而自己也因为吸取了程离的阳气,才得以进入此地。
一道道阴风吹来,云纹观之中的帷幔飘摇,烛影投落在斑驳的石墙上,将三个人的影子照得虚妄。
那观内的一道牌位已经看不清字迹,偌大的石板踏走只有空荡荡的回响。
许含卿立在此地朝周围望去,石板墙角周围有殷殷血迹。
周棠握着螭玉萧,面色煞白:“我站在观外,就看见这观阴阳二气驳杂,但是一入观内,只见这满室煌煌阳气,若日出汤谷。”
许含卿道:“你怎么会看?”
“我父亲是祝由医术的传人,最擅阴病。”她道,“观气是祝由医术最擅长的法门。”
生者找人医,死者找鬼医,而祝由医者,最擅偏门医法,既治人病,也医鬼病。只是传到周棠这一代,医术已经失散了许多。
“万物负阴而抱阳……你们看这观外的树与藤蔓,可有什么不同?”她用脚使劲踏了踏这地,把目光投向室外。
月亮洒下寒辉,密林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凄切的长鸣,不知从何处攀附而来的藤蔓朝着观门之中窜入,更有两支从那破败的窗中探出头来,枝叶朝下。
寒辉之下,一丛丛的叶影越发凝重,低垂在枝头层叠,偶尔有风过来,哗啦啦奏响一片。
高庭煜跑出观外朝四处张望:“……叶密林深……”若不仔细看,几乎什么都不能发现。
程离深吸一口气跳上枝头,她踩在枝头,往周围看去,以她为中心的这一片树,几乎要把整座云纹观都笼罩。
这入夜,山林之中仿若有鬼魅穿行,寒鸦传来诡异叫语。
“叶林之密,以我为中心,朝四处扩散开去。”
周棠摇摇头道:“不是以你,而是以整座云纹观。”
她走过去半蹲着瞧着那攀附在窗沿上的藤蔓:“草木皆朝阳面而生,你们何曾见过,藤蔓朝观内生长?”
她指着那门槛上的藤蔓,又补了一句:“你们瞧,这藤蔓是朝着地下长的。”
周棠又指了指许含卿:“他为阴身,不得入观,只因这观中全为阳气盘绕。观外的草木藤蔓皆向阳而生。”
“山林之中,云纹观之下,一定还有比圆日更充满至阳之气的东西。”
高庭煜蹲下来细细的捻了捻土:“地底,又该怎么进去呢?”
许含卿手上燃起青幽的冷火,将整座云纹观照亮:“我是阴身,可以穿梭入地底,不如我先下去探探。”
程离摇摇头:“可下方阳气纵横,你若是下去更易遭至阳灼烧。”
他笑了笑:“几十年的道行,又有道长你的法术加持,应当还能勉强承受,再者,这也已经是最下策,我们别无他法。”
周棠打断他道:“等等!我会观气啊!用不着你这样犯险。既然有阳气在这山里,我就不信没有出口涌流。”
许含卿轻笑一声:“你年纪轻轻,没想到还有这个本事。”
她冷哼一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呢!”
众人随着周棠走出了云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