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怨我对你们差,这世道女人都这样活着,有些人儿以为自己从前是清白人家,早早想着出去。”她这是在有心敲打某些人,随即一拍手大笑道,“卖肉嘛,卖给谁不是卖?你在明义坊卖给万人,从良寻得夫婿之后只卖给一人,不过是男人少了罢,嫁人生子,熬成黄脸婆,有什么好?”
“难不成各位都觉着自己能作正经高门人家妇?全不过是半夜走偏门的妾罢了!”
各位姑娘都哄笑一团起来,满堂飘洒胭脂水粉味儿。
“还是嬷嬷好,真心待我们!”又有人附和道,这才让嬷嬷喜笑颜开,她笑起来的时候,越发像一只老狐狸。
银姬跟在众人身后连连应和,她内心想着这世道艰难,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只要自己攒够银子赎身,拿到文书洗去贱籍,留得钱拿去做一些小本买卖也是一门出路。
岁月如梭,连明义坊內的桃花都花开花落了三轮,上面挂满了红丝带,说是裁下来可以辟邪,楼里全住的女人,说她们天生阴气重招鬼怪,不然为何疯了不少?
抚州城地处南北交接之处,每每大雪来时,银姬打开窗格,里面呼啦啦飘进细雪,染白眉头,她肚中就越发生饿,想起从前那没吃到的一碗羊肉汤来。
撒上葱花,拌上香油,一碗热气腾腾下肚暖脾胃,不知道父亲与母亲,如今又在何处,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也罢,家中的老宅早就被人哄抢的一干二净,连从前托人打的上好的红木槛都被人挖去,剩下的一堆空房乱屋早就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又是一年,银姬不敢如那些花魁头牌一样装点自己,上好的罗丝绸缎又要多少钱?到手以后只能贱卖。倒是金银珠宝,甚是喜欢,见钱眼开,确实配得上银姬这个名号。
一曲琵琶音,倒是能和那些书生谈上几句技艺来,可笑的是这些书生最无情,与他们教好只能添作他们风流才子的名声,背过去后又要写几个空穴来风的话本子,编排你无情无义来。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看不上这些风尘女子,却还要来招惹她们。
凭什么?就凭人家识几个大字,吟几句酸诗!
她瞧瞧自己的宝箱,再攒点钱便可以赎回自己来,心中便生出了更大的欣慰来,仿佛此时此刻所有的痛楚都灰飞烟灭去了。
银姬自拖到十五岁开始接客以后,已经在明义坊里赚了五年钱了,五年,不知道要委身于多少个男人,弹琵琶磨烂几根手指。
而她算算,自己已经在坊里待了要十二年了。
小柔比她年纪稍长,遇上一个肯为她赎身的大老爷,老爷年过半百,腹如水桶,据说是什么皇亲国戚,大手一挥就是五百两银子,还添了许多金银财宝送给嬷嬷。
嬷嬷乐得嘴上开了花,夸小柔会做人,虽然生不来狐媚样子,却耍的来狐媚手段,当富贵人家的小妾,已经是顶好的出处了。
银姬想,她往后若是寻不到什么清白人家,自己找个山野老林过完此生也是不错的。
可是嬷嬷并不这么想:“你本是罪臣之后,若非是你娘苦苦纠缠我,拼命打点官兵,你不知道现在死在哪家门前了!”
“旁人兴许能给自己赎身,但是你,又怎么敢的?香浓给了五百两还外加金钗银篦。”她从全身上下打量银姬,“收你八百银子不为过吧?”
嬷嬷斜了一眼:“你不要怪我收得多呀,你就说把你藏在明义坊里,又要费我多大心思?本来就是来路不正的人家,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就想跑了?”
她冷笑一声:“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银姬心生寒意,她不由得想,八百两银子,她又要存多久呢?难道她还真能如小柔一般运气好,为自己寻来什么富贵人家么?她本就是罪臣之后,谁敢娶她入门?
八百两银子,她又要卖多久?嬷嬷要抽利,而她一边要维持生活,一边又要打点下人,银姬想,明义坊决心是不会放人了。
她决心找个机会逃出来。
看到这里,程离眉目微微一蹙,脑海之中的一切都似乎被雾气蒙上,被纱笼罩,一切都看得不真实,她还未曾看见后面的事……
一瞬过后,程离只看见一片血红的
好奇怪……
下一刻,程离胸膛之中一阵懑意,她闷哼一声,唇角边流淌殷殷血迹来,她猛然睁开眼,发现银姬已经将降魔束与见明咒挣脱,已然怨气大作,化为厉鬼不顾一切的向观内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