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有人得了风寒,但是渐渐那疫病扩散开来,死得死,逃得逃,但是此地偏远闭塞,加之半年的水患,曲河水位暴涨,根本无人敢渡江,也无人能翻过险峻的云纹山去往外界,一时间家家户户白衣缟素,只能等死。
有一云游道人路过此地,他一袭黑衣,鹤发童颜,恍若仙人,挥手便停下了大雨,但是却占卜得知雨水要一月才止,天灾难免。
有老人闪着泪花道:“真的是苦啊!那时候云纹山里的野兽都饿得下山来食人,家中白骨累累,坟冢野绿青青。”
“那位道人说我们渡口村风水不好,山川带煞,他占卜得知……那、那那山洪本该将渡口村所有人都淹死。”那人揩了眼角,“可最近的州府都要几百里,等他们过来赈灾,我们早淹死饿死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刘根明作了一个揖,露出笑容来:“那仙人为我们解灾治病,还甘愿用肉身来镇压山川煞气。”
程离知道有得道高人可以陨灭自身修为,用灵气反哺天地,降下福泽。可是程离越看越觉得奇怪,村民皆住山下,山下地势稍平,但是水土净失,她半蹲下来捻了一指的细土,这样的土壤又怎能种出好粮食来呢?
“我们不敢忘记这位大人的恩情,在他陨灭之处寻到的衣冠以此修建了一座道观,年年供奉他,我们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便是云纹山云纹观的由来。”他朝山那边指了指,云纹山顶之上,一座朱翠的道观立在山巅,檐牙高啄,金顶聚着日光,犹如宝石一般闪亮。
山川煞气么?程离远观山势却隐约感觉并非如此,遍布煞气的山,就应当若西南密林,荒无人烟,而山却如此葱郁,反衬得这渡口村更是土壤贫瘠了起来。
程离:“那这江山的邪祟,是如何出现的?既然有大能再次镇压山川之煞,又怎么会易出邪祟呢?”
“仙人救得了我们一时,救不了我们一世啊!”他继续补充道,“仙人早已身死道消,这里三面环山一处临水,曲河自西面涌来,环抱渡口村,形成中间凹三面凸的藏势。”
程离接道:“三山一水本是四灵局,本是极好的风水,又怎么会引来邪祟呢?”
刘根水点头,继续又道:
“正是因为此地乃风水极好,才引来邪祟窥视!”
“那赤树老怪本是西边七里外乱葬岗的一棵槐树所化,乱葬岗尽是一些无名的游尸和不得入葬的死人,他吸尽周边阴邪之气,从前还未成气候之时,也不过是占据一方罢了,现在如今还将魔爪伸到镇里来。”
“他害死我们渡口村多少人!”有人附和道。
“求道长,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里正朝她行礼。
他身板瘦长,看起四十出头的模样,说起那赤树老怪便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那老怪的巢穴就在乱葬岗,他本是树精所化,不得擅自移动,但是却敢召唤些恶灵来为害百姓,这里天高皇帝远,若不是道长你前来,我们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程离坐下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召唤恶灵?所以那江山的船舶和昨夜的纸人都是他所为?”
“定是!那赤树老怪不知道有些什么诡术,夜半总有幽魂飘荡,搞得再也没有人敢渡河,翻越云纹山比起渡河,实在是艰辛多了。”
程离点点头:“就在七里之外的乱葬岗么?午时阳气最重,待我去打探一番虚实。”
其实程离并不太懂什么打探虚实,只是正午邪祟一般最弱,她们剑修好抓一些。
“吃过饭后再走吧!”刘根水留她用膳,转头向伙房呼了一句:“燕娘,芳芳,你们记得多烧几个好菜,我们有客人来了!”
“大伙也都留在这里吃饭吧,回去还难得动灶厨。”刘根水是这里的里正,说话很有分量。
但还是有几个人坚持要走,一些是自己家里有事,一些是忙着回去补觉,一些本是刘贵的亲眷,怎么也该去收拾些后事。
原来这里并非只有男人,柴扉之后有一个女声低低应了几句,她似乎起身揭开了锅盖,只听案板之上就传来了切菜声。
“令夫人既然在,为何呆在伙房之中不出来一见?是受了邪气抱恙?”程离道:“我见刘贵出殡之时,哭丧之人竟没有女眷,这是为何?”
“她们娘俩,平常做做饭就得了,还能见什么外人!?”
“渡口村穷山恶水的,女人早就跑光了,也不愿意有人嫁过来,刘贵死了也没留下几个儿子。”里正突然露出一种十分自信的笑容,“不像我,有三个儿子。”
他指了指堂屋内坐着的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道:“喏,这就是我的大儿子,他力气大,样样都厉害!”
程离转头一望,是那个扛棺的青年。
“是是是!”他连忙应答,“我叫刘生木,今年二十一了,还没讨媳妇!嘿嘿!”
他看向程离,脸上绯红:“要不留在这里住、住一夜吧,等明天早上天亮了再做打算?你、你昨夜也没休息好。”
程离转向他微微一笑:“有劳了,我待会儿将会去寻人,怕会误了时辰。”
“好、好。程道长,你生的真美。”刘生木见程离微笑也跟着痴痴笑着,又继而疑惑道:“那个高公子么?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什么人么?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呆在一起,说出去名声不好听……”
“我是修道之人,并不在乎这些。”程离平静答道。
幸好在高庭煜走时程离用上了引灵术,至少能知道他大致踪迹。她突然又有些后悔没把人叫住,他本就是阴气极重,容易引来天罚,若不吸取程离多阳气,那便只有食其他人了。
这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待会儿我们多叫几个弟兄帮你去寻人,这里邪气重,不好寻人。”
“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