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哀怮地抖脊背,泪水从浑浊的双眼之中流了下来,那棺中之人毫无生气,双眼之中凝结着深重的幽怨和煞气。
高庭煜插嘴道:“看这个样子,不会真的化尸吧?”
程离将刀收回剑鞘之中:“三日之内定起尸,化做邪祟,□□早已经腐烂,最后的法子便是一把火烧了。”
那老丈听见这句话,突然转过来向程离跪下,他瘦得一把骷髅,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窝深陷,留下浊泪来:
“还请道长降服那邪祟,救回我的儿子,还他一个公道!”
说这便跪在程离眼前,使劲的磕着头,抬起头时,有滴滴鲜血从他额头之上流下去。一旁的年轻后生看见如此景象,连忙将那老丈搀扶起来:
“刘叔,你可是使不得啊!”
“是啊是啊,这丫头片子才多大!?”
他一把推开那群人:“今天道长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白色麻布如同矗立的坟尖,程离望着那面面相觑的众人和跪在自己身前的老丈,将他扶起来后便道:“斩妖除魔,匡扶人间本就是修行之人的责任,您先起来吧。”
那人听到这句话后好似安了心,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程离望向那棺中之人,才道:“他死后不得瞑目,看来这厉鬼,倒是难缠。”
刘老丈道:“道长术法高超,定有法子救我儿一命,他不该死啊!”
高庭煜安慰他道:“哎,老丈,节哀顺变吧!令公子早已气绝,实在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啊!”
“他生前就惹上鬼气,怎么也救不活了。”
程离继续道:“况且尸身早已腐烂,三魂七魄离体,神魂无法归位,如今又遇邪祟,阴煞之气满身,若不烧掉尸体,等他真正化尸就来不及了。”
“什么?烧掉?”老丈面露迟疑之色。
那老丈定然不会答应将自己的孩子火化,但是一听到要化尸,周围的那一群人就开始劝解他道:“刘叔,你节哀吧,小贵走了以后,也不想看见自己最后成了僵尸咬人吧?”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懂!他肯定不会伤我的!”
“哎呀呀!你和僵尸说个球头喔!”一个络腮胡大汉站出来,“到时候要把我们都啃了你才安心!”
他搓着手看向程离,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还是听道长的话吧!不然有了啥祸端你怎么担待的起?”
刘老丈揩了揩眼睛:“都是祸啊都是祸啊!你们要是将贵儿烧了,他不就死无全尸,灰飞烟灭了么?”
那络腮胡大汉一挥手:“刘叔,你年纪也不小了,看开点,我们剩下的人总是要活的!”
他凄惨的号啕大哭起来:“都怪我啊!没能照看好你,拦不住你!”
“行了,刘哥,现在人都死了,你为了我们剩下的人,行一个好心吧!”
日光渐渐从山的另外一边将要升起来了,霞光披满了整座山脊,鸡鸣声响,那一轮明月渐渐淡了,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又是一天。
“苍天无眼,困渡口村百年!我老朽今天以死谢罪!”那老丈仰天大喝一声,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向棺木。
哐当一声,那老者胸膛吐出一口血来,喷在那棺中之人的面门之上,有青色筋络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那棺中人的身上游走。
一瞬间浓重的黑气环绕在棺材两侧,那老丈伸出手抚摸那男子,十分惭愧地说到:“阿贵……是我没有教好你,我来陪你了!”
他命将要气绝的时候,一道白气就从嘴鼻之中涌动出来,程离本想将他拉开,但是为时已晚!
“都快闪开,起尸了!”
这一口棺材,又是撞阴又是撞阳,将死之人的纯阳之气更是猛烈!无怪乎提前化尸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从棺材里跳出来,他穿着漆黑的寿衣,摇摇晃晃颤动着双臂,一张嘴便喷出一口尸臭,獠牙惨白,双眼暴突!
嘶吼不绝,他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村民奔过去,那人赶忙扔下手中的香烛纸钱逃命,脸皱成一团大呼救命!
紧要关头那人却是自己的脚绊自己,一不小心就跌了下来,他双腿之间流出腥臊,那行尸就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程离拔剑而起,六道剑气以极快的速度破开空气,手脚胸腹各六处将那行尸钉入青石板中,那行尸披头散发,张牙舞爪,黑色的指甲竟有一寸之长!
那络腮胡大汉瞧见了程离这厉害的功法,轻轻走几步上前瞧探那行尸体,那行尸恶狠狠地朝他呲牙,他拍着胸脯转头向另外的人说道:“刘贵果然是化尸了!还埋什么坟,一起过来烧了!”
鸡鸣破晓,清晨的风带着夜晚的寒凉,程离静静地远观着那一群人寻了一块野地,又抱来了许多木材,点这火将这具行尸烧掉了。
有人往起上淋一桶油,火苗便顺着行尸大腿舔舐,那行尸发出痛苦的哀嚎,目眦欲裂,噼里啪啦炸起火苗,黑烟不绝从炭火上环绕。
一群白衣丧服的人围绕在一个火堆旁,原野之上有风刮来,打着旋儿卷起草木叶飘向远方。
那火炭之中最后只剩下一个干瘪的躯壳,看不出来从前像个人,为首的络腮胡大汉喊道:
“瞧我这脑子,刘贵剩下的棺材给他爹用呗!”
“这……不太好吧……不吉利。”有人偷偷嘀咕道,“毕竟是撞死的棺材。”
那人张狂一笑“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家人都死完了!”
高庭煜走过去站在程离身边,远远望着那一群人,他们一群丧服,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各异,有人笑着亲眼杀了一个邪祟,有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们一袭白布麻衣,围绕着的那个火堆,有一种在祭祀作法的苍凉意味。
日出旭和,微弱的阳光洒在万物之上,细腻的连野草之上的白色绒毛都能被照耀。
高庭煜玩味地看着他们,这群乡亲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倒也是,人之常情。
他一拍手,这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为何哭丧连一个女眷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