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江岸边走上镇中,一座长街远远望去,明明才至掌灯时分,街上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偶尔那么一盏灯笼闪烁,那笙杆之上系着一个客字,那便是客栈了,远远望去就像一道招魂幡,不知道在等着什么归人。
野猫攀上屋脊,两只幽绿的眼珠子直视着来人,它翻过墙跳走,发出凄惨骇人的声音,激得人脊背发凉。
程离握着剑走在张青之后,高庭煜跟在程离身后,他四处环望着,这里人人闭户,邪祟竟然将他们吓至如此么?
张青领他们来到那客栈前停下扣了扣门:“刘哥,有客人来了。”
见没人回应,他继续使劲拍门,震得门栓铛铛作响。
“来啦,来啦!”门后有脚步声踢踏赶来。
一个约莫四十的男子推开门,他看见程离的那一刻双眼放光:“来,姑娘,这边请……”
张青嘟囔几句:“你这个泼皮,要不是我……”
他朝张青挤眉弄眼道:“这笔成了不会亏待你的。”
高庭煜跟在程离身后踏入门槛,只见这家客栈十分陈旧,只摆了几张桌子,想来也没什么人气。幽暗的煤油灯照耀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那么飘忽不定。
刘祥提来一壶茶给他们泡上,殷切地问:“不知二位从哪里赶来呀?”
高庭煜又把从前讲在姑臧城的套话又给他们说了一遍,说什么自己是经商家里的小公子,和程离这个周游道士一见倾心,逃出家族束缚来畅游天下。
可惜这里的人并不吃这一套,刘祥咂摸着胡子道:“程姑娘看起来这般俊俏,想不到竟然是个道士,可道士不应该清心寡欲么?”
高庭煜道:“我娘子她们的法门是可以成亲的,入世才能救世嘛!”
张青又说:“我觉得你们二人不太般配,你们别介意哈,我说话难听。高公子本来出生富贵人家,想来半生都是什么琴棋书画什么文雅的东西,跟着程姑娘风餐露宿,你真的吃的苦么?”
“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古往今来的道理。如果不是我老母死的早,加上这里又没有多少女人,我早就成亲了,说不定儿子都打酱油了,传宗接代嘛!”
刘祥又点点头:“是啊,其实现在吧,什么情啊爱啊,都是骗人的,钱才是真的。高公子离家而走,又能带走多少钱财傍身呢?想来这个年头,你到了这里,家书都难传几封。”
“跟着道长,我愿意吃苦。”
刘祥继续道: “父母在不远游,养儿防老嘛,你怎么还把自己当作姑娘看待?”
高庭煜见程离微微蹙眉,当即反驳道:“当姑娘又怎么了?”
“这……这不合适嘛!”
“男子从军为征,不是姑娘在家纳鞋织布种地?女子也亦可上战场杀敌,前朝便出了好几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不说我大靖,夏羌便有公主上战杀敌。男子读书效命天子,你又可知女子也可为女官掌事。”
“男子可登基定国之太平,女子也亦可垂帘听政,察民之心意。”
刘祥愣了片刻:“这、这、……”
张青见两方不太对付,愣了一下便开始打太极:“喝茶……喝茶。”
高庭煜想定一间房,和掌柜刘祥说自己囊中羞涩,想砍点价,刘祥倒是大气,手一挥:“好久没看见过外人了,你们一人一间也是极好的。”
高庭煜垂下眼睑,微微一笑:“我们本是夫妻,又怎么要定两间房呢?”
将他们安置好后,刘贵便下了楼,张青还在楼下等着,一口口咂摸着茶:“刘哥,这笔成了你要给我怎么算钱,好货啊!”
刘祥比了一个数,他贼兮兮地笑了。
月至穹顶,有夜枭飞过,传来几声瘆人的鸟叫,风过林叶,若娑娑拍手声,衬得整座镇子那么静,就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