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道:“降服邪祟本是修行之人的职责。”
“我不是要你们降服她…”嵬名兰连忙摆手,“可我也不知道…求求你们,别伤害她…”
白朝道:“可她是邪祟,她现在兴许还能忍住,但是往后呢?”
寒气悠悠的冒着,程离道:“她死后化尸,为旱魃,又是何人所为呢?”
“那人还在她身上种下红莲咒,这样的咒法并非普通修士能为。”
白朝补充道:“也许你们的银兰河干涸,也是旱魃所为…种下的红莲咒,用来压制她,否则,谁又能控制这样强大的邪祟呢?”
嵬名兰道:“是谁…”
高庭煜道:“是你们的族人。生前受她仰仗,死后也要让她为夏羌尽力。”
程离摇摇头道:“公主墓里的阵法与墓鬼,黧木棺材,红莲咒都是中原修行法门。”
白朝点点头道:“没错,夏羌人的修行法门以萨满巫术为主,而整座公主墓从选址、建筑与排阵,都与中原术法脱不了干系。”
“背后说不定有中原高人指点。”高庭煜道。
“不对。”程离反驳,若要让她成为活尸供人驱使又何必让她成为旱魃呢?葬在至阳之地,连带着连方圆百里的水汽都被吸尽,那银兰河估计就是受到嵬名若的影响而干旱。
“夏羌族人为何要这么做?”
“她额上的红莲咒让她要么选择被冰封,要么就必须放出煞气来抵挡这咒法,此来她的能力至少下降三成。”
“她如今被冰封,就是因为身受重伤,再无法与红莲咒对抗。”
“如果他们真的希望公主重新临世,为何又要削弱她的能力呢?”
“啊,我知道了。”白朝拍了拍手道,不过想来这也也显得中原人太不厚道了。
“以前有阴阳先生与一家人结仇,为他点宅时,故意将某样阵法倒转,让阳宅变成了阴宅…阳宅住人,阴宅住鬼,本该相安无事,但若是二者颠倒,子孙祸端无穷…”
“说不定就是这阴阳先生在其中搞鬼。”
嵬名兰来来回回听了个遍,愤然道:“既然是如此,你们更不能伤害她!”
高庭煜道:“我不伤她,说不定她就要伤我。将她唤醒的话,还不知道是不是她要杀了我们呢!如果她死了,唔,她本来就死了,我是说,彻底灭亡消失,说不定这里就不会那么干旱,你愿意么?”
高庭煜循循善诱道:“这里不会受煞气干扰,天会下雨,雪山融水不会流经这里就干涸,姑臧城的冷泉算什么?你们的银兰河复流,将会比这里更加广大!”
人民可以喝上好的水,也不用如姑臧城去受人白眼,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嵬名兰低垂着头道:“我不知道……”
她眼睛里噙着泪说:“我从小听着阿若公主的功绩长大,她生前为我族守卫一方,难道连死后,我们都不能要她安宁么?她一定也不想自己变成这番模样……如果今天我们为了苟活而伤害从前敬仰的阿若公主……那我们有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后辈呢?”
“但是你们已经选择了,渴望她生前的力量,死后便将她炼成活尸,不得投胎转世,但却不幸被人中间算计……”
“那不是我的选择!”
嵬名兰哭着跑了出去,高庭煜背过身,紧紧握着拳,站在阴影之后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他手执灯盏,烛火飘渺,冰晶映照着他的侧脸,睫羽落下淡淡的阴影,宁静而哀伤,他望向那冰层之中的人,那火红的身影被冰莲包裹,动弹不得。
他走进,抚摸着冰层,细腻的冰华在他手上凝结覆盖,高庭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你可真幸运,你的族人还记着你。”
高庭煜年少离家从军,镇守边境,逢年过节未受诏不敢回京,只能盼着驿站传来一封封母妃的书信…
而那殿上之人,似乎早已经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只有每每传来胜仗的消息,才会传来几道诏书。
寒衣骑,还有谁记得住呢?不过是王朝碑下骨罢了…
程离心下一沉,觉得这邪祟估计又要开始感怀往事了,等会儿又要发疯,毕竟他在乱葬岗里躺了一百多年都没人来找他。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你切莫太记挂,生前往事本是尘缘罢了。”这样说起来也太冠冕堂皇了,她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是发现自己也没什么立场。
高庭煜十指生得像竹节似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覆盖上莲层时能感受到冰华在他的指尖凝结。
唯美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
刹那之间一道微小的碎裂声传来,高庭煜瞳孔猛地皱缩,他颤了颤,发现一道裂纹从自己的指下发散开来,还未等他收回手,那冰层之中的裂纹已经越来越大。
巨大而昂首的莲华从中间斩落,若山茶花一般完整的砸落在地,碎成一片片冰晶,那冰层深处不断有碎裂的声响传来。
白朝道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梗着脖子看向高庭煜:“高兄,你可真是……”
他退后一步:“误会,都是误会!”
那火红的身影在冰障之中显得越发显眼,程离望向深处,恍惚之间似乎对上了她那一双金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