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抹着什么?怎么这么惨白?”白朝捂着鼻子。
程离捻了捻放在鼻尖嗅闻:“是隔气的礞硝。”礞硝无气,用来混杂阴阳。死人用来遮掩尸气,活人用来遮掩阳气,常有盗墓贼为了不惊扰墓中邪祟而涂抹在身。
“没死多久。谁吃了他呢?”
“会不会就是那个旱魃?”
高庭煜道:“生人进墓,不死也难。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他蹲下摆弄了一下那男子的头颅,两个人挨着十分近,察觉到程离的视线,他笑笑,打趣道:“我不吃他,只是……他背后也有伤。”
他一挥手将那人拨开,男子失去了支撑侧躺在地上,露出白骨累累的脊背,另外半侧身子血肉模糊,只能看见翻起的皮肉,像是刚宰杀的羊。
“牙口不像是一张嘴巴咬的。”他抱着双臂幸灾乐祸笑道,“小道士你怕不怕?”
他看着呆子一样的白朝,又在那边装可怜和程离讲:“道长,我好怕,你一定要保护我哦。”
程离握紧了剑柄,嘱咐二人小心,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甬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众人屏气凝神,随着甬道指引,难辨时间。
高庭煜系在腰间的珠子掉落在地,但是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就已经骨碌碌滚向远处。
他道:“这路并非平的。虽然倾斜的角度不高。”否则这珠子不会停不下。
“叮咚。”珠子不知道在哪里碰撞了东西停了下来。
“就快到了。”
尽头处的墓室并没有刚才的宽大,但是一个半人高的漆黑棺椁立在此地,像黑洞一般几乎要隐没在昏暗之中。随着程离往前走,火折子摇晃之间能看见堆满一屋的金银财宝,罗织绸缎。
那棺椁通体漆黑,高庭煜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虽然感到好奇,却并不敢上前。蹊跷的是,那棺椁周身的封印,竟然也是白符黑砂!
程离心紧紧悬着,为什么连此处也有这符咒……到底和程三问有什么关系?
“这是黧木。生于蜀地至阳之地,百年成材,千金难买。”程离走上前,将火折子挨近,这棺椁用料极好,细腻平滑,若不是因为其黑中带黄,程离几乎要分不清了。
“怎么会是黧木?黧木哪里还敢用来做棺材。人魂本阴,滞于黧木之中,亦如同日日受火海煎熬。”白朝恍惚道,“可若是……这用来养尸体,就说得通了。日夜受黧木纯阳之气灼烧,怨气怎能不大?”
“有邪魔外道炼尸,取枉死之人,以秘术加持,置于纯阳之地,以成无坚不摧……旱魃……”
高庭煜道:“旱魃不是百日之内死后尸身不腐,坟冢吸水所致么,何故要这么麻烦炼尸?”
白朝摇摇头:“那只是民间的谣传罢了。虽然有道行深的邪祟能呼风唤雨,但是风雨可是天地二气阴阳相生的结合,区区一个百日死的尸,怎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呢?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养尸地出的湿尸罢了。”
“为什么要让阿若公主成为旱魃呢?这又有什么好处?”凡此种种,仿若覆盖上了一层阴翳。
他继续道:“你看这符咒,我不曾见过有正道法家以黑砂为绘!”
高庭煜瞥了一眼程离,道:“你可知道这白符黑砂,天底下只有国师才擅这一法门……”
仿佛一切都蒙上了迷雾。
“说得不错。”三个人影从黑暗之中走出,一位披着黑袍的老者率先开口直视程离,她握紧剑柄,怪不得刚刚没有感受到,原来是他们身上也一定擦上了闭气的礞硝!
他们腰间系着镜渚阁的白玉云玄纹的令牌,袍子的边缘一银两蓝,竟然有银线来到此处!
“镜渚阁受国师所托正在办案,请三位回避。”
高庭煜道:“国师竟然,还养了你们这些人?她的俸禄能有这么多?”
“镜渚阁为国师办事,也自然是受皇家供养,不受他人俸禄。此事与大靖有关,还请三位,速速离去罢!”为首的银线佝偻着身子,面庞隐没在黑袍之中,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十分劲道。
程离道:“三位长老,不知所为何事?”
“我们奉命来逮捕此地作乱邪祟,其他的事宜,不方便透露。”
蓝线讥讽:“宵小之辈,此事也是你配过问的?”
高庭煜站在程离身后,望向那蓝线修士,正好与那银线修士对上视线,他开口幽幽道:“吃过人的嘴,也不知道擦擦,都闻到味儿了。”
“岂敢放肆!”
那蓝线修士手腕一翻,一道寒光便已然闪现在众人眼前,他速度极快,手法巧妙,程离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
“哼,倒不是群酒囊饭袋。”他冷笑一声,御剑而动,七条淡蓝色的剑影便从他身后飞来。镜渚阁集百家仙门修行技法,这蓝线便是个剑修!
“被我说中了,想要杀人灭口了吧?”高庭煜火上浇油道。
程离在前面捏了一个剑诀,八门罡印便从她脚下开始散发,但是她将将恢复了六成的力气,实在是难以抵御这近乎狂暴的攻击。
一道剑气划破程离左颊,留下一小行血色来,她的神色越发莫测起来。
他用力捏住剑柄,但是法器却将他裸露出来的手灼伤,燎起一道血泡。
白朝抬手自空中画符:“起!”
一道白色的光影随着他的手而动,连起一串符咒,他话音刚落,一道小旋风便裹挟着风沙袭来,偷袭的突然,那蓝线修士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掀起黑袍那帽子。
一道道紫黑色的斑纹爬上他的面庞,他的左眼已然变得浑浊起来,整张人脸显得苍白而诡异,脖颈处有点点猩红的血斑,是中了尸毒之人才会有的状态!仔细观察能看见他脸上擦拭着一层白色的礞硝,但是由于肌肤实在是尸化太严重,所以根本遮掩不住!
所以这才是,当初程离感应到阴气的原因!
可他们本该是镜渚阁的修士!
蓝线修士愣了一下,突然嗬嗬笑起来,他露出牙齿,上面斑驳着血迹,整个人癫狂无比:
“你们,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