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看他换了一身衣裳:“你的紫金龙纹裳呢?”
他又朝药碗吹了一口气:“被雷劈烂了,我找当铺卖了,赚的钱够我们潇洒好一阵了,这可是天字号第一件房呢。噢对了,这是我换来的钱,你全部拿去!”
他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反正程离手上,程离又敲敲脑袋,想来她还没有钱,这日子实在是过得不够潇洒!
临近晌午,程离换好衣裳,没想到高庭煜就在外面候着,她一开门高庭煜就凑近来,他压低嗓子凑在程离耳边,细微的鼻息让她感到脖颈处不太舒服,这个邪祟连呼吸都有,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们行走江湖,就以夫妻相称,我刚刚都和他们说好了。”
“为夫在这里候了多时,眼下午至,我们先去酒馆吃点好酒好菜,再去织衣坊置换一套新行头吧!”紫色华服衣摆随着他的走动露出白色滚边,像是翻飞雪浪,他天生就配得上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但是却不显得俗气轻浮。
“你叫我程离便好。”这个为夫二字听起来扎耳。
高庭煜不可置否点点头。
他寻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馆坐下,一口气上了七道菜,六菜一汤,在程离阻止后才悻悻停了下来。她只淡淡尝了几口,这边的饮食与中州不同,以牛羊奶为主,入口香料较为猛烈,高庭煜端着架子和她边说边聊,抬起袖子为程离夹菜:
“道长,这个吃了大补。”顺手伸长了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羊排,一双含情眉目投向她,一片热忱,完全看不出来是半个月前要吸尽她阳气的邪祟。
程离避开他,摇摇头:“有劳,但是我已辟谷多年。我吃饱了,你继续吧。”
高庭煜又开始装模作样,道:“道长重伤初愈,还是多食些才好。”
见程离摇摇头,他也不再勉强。
程离看着这五荤一素一汤,荤里竟然还上了一道西北特色菜:炭烤全羊。满满当当的摆在桌子上,蜜汁调酱,外皮别考得焦香,里面的肉却酥嫩,一口咬下去羊膻味不重,但是吃的出肉质异常鲜美。
店小二在一旁到:“嚯,客官你们可是不知道,这批羊羔是我托夏羌人买的,吃的是雪山脚下鲜嫩多汁的牧草,饮的是雪山之巅流淌下来的圣水,味道鲜美多汁,千金难求啊!”
夏羌人?高庭煜听到这词破天荒的停下了筷子,问到:“夏羌人如今还常流窜边境,抢夺掠杀么?”
“天子龙威,他们早就归化大靖了!”小厮朝侧面作了一个揖,“现在的姑臧城,早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苦寒之地了,外族年年都要上贡,城主可是富得流油呢!”
“现在就姑臧城内有一汪冷泉,不知道平日里挤进来了多少外族!”
高庭煜往嘴里塞了一口茶点,眼里有几分晦色,有倏尔消散不见,似古井翻波,他慢悠悠答道:“那倒是不错。”这糕点糖面都扎实,就是干了点。
见高庭煜咽入喉头时微微皱眉,小厮大喊一声:“哎呦,客官您可是呛着了?小查,上茶来!”
小厮听闻,屁颠屁颠从后厨跑来,端着一个白玉茶壶,他弯腰为高庭煜和程离斟茶。那茶颜色淡黄若细金,流动之间泛着淡淡的香气,声音砸响若溪流汩汩。
程离举杯尝了一口,纵然她不懂,也品得出这茶品的不凡。
“水质甘洌,茶入口回甘,唇齿留香,好茶。”高庭煜手指摩挲着茶杯,轻轻放下。
小二竖了一个大拇指,恭维他:“客官真是眼力!这煎煮的水是高山雪水,九蒸九煮后加入茶梗茶叶,这茶每至三月雾浓才采择,便叫雾山尖,产量极低,纵然是有市无价。”
高庭煜没想到自己还能喝到雾山尖,这可是从前的贡茶,他咂摸着嘴,竟然品出了淡淡乡愁,但是结账的时候便不那么想了,贵似黄金。
掌柜的排排算盘道:“童叟无欺哈,你们喝的这个雾山尖,九蒸九煮,难免用的茶叶要多点,再说了,你可知道这高山之水是人辛辛苦苦守着每年开春的时候,万物解冻才一箱一箱从山上扛下来的,你走出去问问,我还给你算便宜了呢!”
高庭煜皮笑肉不笑望着程离道:“这穷乡僻壤倒是敢店大欺客。”程离咯噔一声,对上他那仿佛淬毒的目光,背上爬满阴寒,想来自己真是大意。
他生时斩杀万人,死后化为邪祟,一生阴寒之气无法压住,她又怎么敢因为他平常说得几句好话,像个人了,便认为他是真的人呢?
找谁呢?她师脉单传,现下程三问不知所踪,而她这样的散修又游离于众仙门之外,谁又敢接下这个连着皇家的烂摊子呢?
一转身,高庭煜便笑眯眯结了账,程离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往衣铺走去。
老板娘一看见她眼睛就似那饿了十年的狼一样,二话不说把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往她身上塞,并在一旁试图洗脑:
“一个女人只有美,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这件衣服多好看,淡蓝似月,最适合你们这种冷美人啦!”
“一个女人,想要美,买衣服是第一步。”
……
程离听后眉峰直跳,随便选了一套白色的行装,反观是高庭煜,倒是和人聊上了。
最后在老板娘的怂恿下,什么“帅气是留住一个女人最好的手段”,“好男人每年逛四次衣铺”,买了两套衣裳和一条腰带和一双靴子。
走出店铺的时候,程离一结账,发觉他们以后应当住不起天字号的第一间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