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眉梢挑挑,眯着笑眼瞧他,却也像是明知而“答”——甚至演得故作为难了起来:“那我该怎么演呢?难道还要虚与委蛇地同他李公子客套一番不成?可这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也不会啊!”
他甚至摊开了手,装得是百般无奈,却着实是“无奈”得无赖。
羌霄闻言意思意思地掩唇压下了一个无声的轻笑,却是悠然道:“怕你是压根儿就不想让人说话吧?”
江扬一哂,就也嘻笑道:“还是阿霄知我心意!”
他话锋一转,挑起眉却是睨着李显扬玩味道:“我可真怕人李同学下一句就要推荐我上去来一段剑舞了。渑池之会秦王要赵王鼓瑟的典故谁小时候也不是没听过,人太子殿下也不是看不出这赤裸裸的‘暗斗’,你个大男人玩儿什么不好非得玩得这么勾心斗角?工于心计败于格局,不怕流于下作难堪大用么?”
他嘴皮子翻飞,活像是不用喘气,一连串帽子压下来也活像是强行就给此事定了性——还是瞬间定死了,定得蛮不讲理,叫人连辩解也没机会。气得李显扬自是气极:“你!我——”
上首淡漠已久得活像是决心要作壁上观的太子也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正欲开口,一道慵懒的女音却已朗然地插了进来——仿佛“夺”的一声,就像是无声插入的一柄重剑,不是真重,却是实打实的夺人。
李显扬闻声却是顷刻白了面色,显然是对这把声音印象深刻得很。
“说得真不错——”
那语调雍容的女子施施然地迈着莲步进来,古有所谓“楚王好细腰”,既然后来被常被用作男子恋慕女子纤细蹁跹倒也能反应出这么个恋慕蹁跹的常理。
这来的女子虽并不那般纤瘦得似盈盈不堪一握,身上抵御屋外寒凉的大氅也像是一连片火红的花瓣般饱满。那火红鲜妍欲滴,随着细细的雪丝翻飞而入,就像朵盛放在皑皑白雪里血也似的红莲般明艳夺目。
她开了金口,点了朱色的樱唇像是咬了片花瓣在唇间,然而柔唇轻吐,却端的是凌厉刻薄。
“堂堂男儿不思雄征南北燕然勒功,净学些尿性的是怎么回事儿?宅斗阴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仰仗些昏聩的蠢材!来颠倒是非的小丑把戏——都是些古来阉人、贱人用剩的玩意儿。若能不沾都是丁点儿都不该沾的,你好端端的,又没被哪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蠢材娶进后宅,怎么还学起些不入流的男人了?真把自己也当成那种以色成事的废物不成?”
李显扬面色青红交加,活像是被人兜头扇了几十巴掌,面上既羞且——且……且也不敢怒。不知为何倒像是很忌惮这来者一样。
来人也不瞧他,懒懒的眼波一扫,却是淡淡滑过了上首一人座下当先的江慕颜,最终鸿毛似的落在那真正高坐上首的太子身上。
她带了细碎的风雪进来,也活像是裹来了一场狂风暴雪。
“你猜到她是谁了吗?”
江扬悄声道。细细的呼吸落在羌霄耳后薄薄的皮肤上——那片皮肤很白,不是如玉的白,而是雪色的白,薄薄的透出其下的青色,像是能贴近心脏搏动的韵律。
他自然知道这片脆弱的皮肤有多么敏感,羌霄又最讨厌别人靠他太近,若叫常人的呼吸靠近这里只怕后者早已被激起了戒备,克制地压抑着暴起的戾气,就像……
被剪了指甲的猫?
江扬看着那片薄薄的白色神思飞散跑偏了一下,忽然想起某日姒无忌难得捧着本书钻研似的苦读时突兀的开口:“你该试试他的脖颈。”
“什么?”江扬一时不明所以,就也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阿霄又没练铁布衫,他的脖子和常人一样脆这我知道啊……”
“……”姒无忌一言难尽地瞧了眼他,又似乎并不想真去问他到底想到了什么鬼东西,就也叹了口气挫败地无力道,“我是说——我瞧他大概是不喜欢别人靠近他颈侧那一片的,你下次可以试一试他那里是不是特别……‘怕痒’。”
“……哦。”
所以试出来又能干嘛呢?说得好像他还敢去挠阿霄的痒痒肉一样——呃……光是这想法就够违和了。他面对阿霄的胆子虽然比姒无忌大上那么一丢丢,但也还没大到那么找死吧?
彼时姒无忌像是瞧透了他的想法,于是一脸更加一言难尽地瞪了会儿他,终究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长叹道:“呆子啊——!”
可惜的是,后来江扬还真忍不住悄悄注意了一下,才发现羌霄虽然的确不喜欢别人说话时贴他太近,但对于江扬这么跟他说话却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而偏偏能靠他脖子这儿这么近说话的也只有他江扬
……?
所以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因果吗?难道正是因为对江扬靠这么近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羌霄才能容忍他靠这么近?
江扬这么想着心里却莫名有点古怪的不舒服,于是忍不住朝那片本就离得很近的白猛吹了下气——
力道不轻。
不轻得刻意。
以致吹气绷起的唇上好像还产生了什么类似触觉的感觉。
羌霄瞬间捂住了耳后至颈侧连片的皮肤,脊背一僵,活像是被错捏了下后颈而立刻拱起背的猫——江扬在心下一“咯噔”意识到自己要完的间隙不自觉跑偏。
场面一度尴尬得像时间死了。
“……你干什么?”羌霄刻意放低的声音还能透出被死死压得喑哑的恼火,恼火从他狠狠按住颈侧的指尖蔓延,从耳后蔓延到雪似冷白的侧脸,像也难得给他染上了一层羞恼的血色绯红,就像染上了红而薄艳的桃花——
江扬眨了眨眼,难得像动物一样装死的应急本能这才醒过味儿来,尴尬之下赶忙笑了笑:“什、什么什么我……怎么了吗?”
羌霄怀疑地死“盯”住他的方向不说话。
江扬摸着鼻子赶忙接回了话题:“我猜李显扬肯定不敢对他‘那位’表姐失礼!”
李显扬的表姐很多,但‘那位’指的却只能是一个。
在那太子后宫中与太子妃南宫晴并驾齐驱的太子侧妃——赵珟。
美艳刁蛮、国色天姿。是这中周的皇长孙也是他中周如今唯一一位皇孙容煜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