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实在不适合继续这个话题了。
云岚道:“那这个话题我们日后再议吧。”
霁川沉默着抗议,她便引诱道:“或者你哭一下,说不定你一哭我便心软了。”
….
“好吧。”她继续引诱道:“不如做点别的事吧,这藤蔓,别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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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岚睡了好久,直至第二天夜幕降临才起身去往天阁。
仙侍清点着桌上书籍,道:“还书日期刚刚好,霁川仙君向来不喜由她人代劳,你们关系不一般吧?”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云岚悻悻递出属于霁川的令牌,没办法,天阁中的书籍只有在仙册者可借阅。
“当然,我们还能记住每一本书籍的摆放位置呢。”仙侍随便翻过一本,惊讶道:“哎呀,你的书签忘记拿出来了,画这么好看别丢了才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云岚连忙上手帮其整理,有一张月影海棠落的书签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其余书签皆是她闲日里瞎捣鼓的画作,而后由追云亲手制成书签,唯有这张,无论是笔触还是制作痕迹,与其它都有所不同。
在书签下方,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词:
平沙芳草渡头村。绿遍去年痕。游丝下上,流莺来往,无限销魂。绮窗深静人归晚,金鸭水沉温。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1】
云岚有些怔愣,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
海棠,子规…
她与霁川出发前往堕春谷那日,霁川说了什么来着….
‘闲听子规问海棠罢了。’霁川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久久未息。
仙侍问道:“可有什么疑惑?”
云岚试探问道:“只是想起,我尚且有些不解这首词的意境,你可有何见解。”
仙侍接过一看,道:“噢,这有何难,大体意思便是作者在等人。”
“在等谁?”
“亲人、心上人,皆有可能。”
云岚勉强扯出得体的笑容,将书签尽数收入乾坤袋中,“对了,不知可否查一下借书记录,霁川仙君托我帮忙找些书籍,但我记录的册子不慎丢失,我实在分不清还有什么书籍没有寻回去给他,拜托拜托。”
“这倒不麻烦。”金光在仙侍手中浮动,转而在云岚面前凝作文字,“这是近三月的记录。”
云岚颤抖着手指翻致尽头———前两月霁川皆有借阅关于异世书籍的记录,且大多都是关于她生长的世界,停止日期正是她入世的日子,二月十五,堕春谷花朝节。
这也太巧了…霁川从一开始就知道吗?但是为什么…
是那棵海棠树?但明明她平日里观那棵海棠树,徒有细微灵力波动,却无可能化形的迹象。
云岚脸颊泛起点点红晕,指甲陷进肉里,毕竟霁川也没刻意隐瞒,是她那时候精力涣散,故而并未看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想起昨晚开玩笑,说如果自己真出事了,就把自己埋海棠树下,霁川便是如此回答的。
麻意从脊背窜入脑后跟,云岚忏悔着,自己那时候到底在说什么啊…
云岚恍恍惚惚地道过谢,踌躇许久终来景和院门前,鸾鸟旋空,朝她啼鸣,“孩子,跟我来吧。”
顺着鸾鸟的指引,遥遥便见点点宫灯,锦鸾正坐在灵池边,墨发青衣闲逗着灵鹊,发丝柔柔顺着衣摆丝缎一路向下,绕着光洁的脚踝与莲莲荷叶一同浸在水中。
云岚走近行过一礼,道:“您在等我吗?”
“只要我在这,你终究会来。”锦鸾拢上衣袍,牵着她的手往亭下走去,“想问什么?”
云岚道:“您赠予我三珠树一韧木筋,我还未来得及登门道谢呢。”
“三珠树生长万年,韧性胜过世间藤蔓,是不错的材料,你有一把趁手的法器,也对世间有益。”
“这又哪有白拿的礼。”
“左右不过怕你忘了我罢了。”
云岚一怔,转而笑道:“那您呢,您又想问我什么?”
锦鸾挥手幻出酒具,“尤记当年,扶光与你都喜欢我这院子,常来这缠着我和禾胥煮酒论道。如今禾胥陨落,扶光入世,独留我一人清静。”
云岚道:“霁川性子冷淡,院子确实热闹不起来。”
“你以前心中有事时,不也这样吗,找个没人的地方独坐许久,甚至还会缩在家里,任谁去唤你都不顶用。”
他原是在怕这个。
云岚垂下眼睫为自己斟杯酒,这话用在她身上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这酒是新酿,还是陈年老酒。”
“新与旧之间不过是差了个时间,大体分别。”锦鸾笑着拿过她面前的酒杯,将其尽数倒入壶中,“只是酒凉入胃,对身体不好。”
云岚有些诧异:“这又该如何分辨?”
“岁月流经河流,必定会留下东西在眼中沉积。”
锦鸾指了指湖面,锦鲤骤然跃出水面,惊起阵阵涟漪,一道接一道地漾着,月光泻下一片水光潋滟,“你瞧,我这泉水是从忘忧泉引来的,酿出的酒也是一绝。
云岚先是愣住,而后笑着在心中悼念自己的马甲:竟然是因为看起来眼神太过清澈,不符合原主三千岁且征战沙场的人设所以被认出来的吗…
二十出头的年纪确实,阅历不够呢…
那他知道吗?
云岚懒懒撑着脑袋,看着炉中火苗跳跃,说毫无波澜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她看着火焰随着雾气消散,“未尝过怎么知道什么火候是合适的呢?只是道可道,非常道。”
木神大人此番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