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被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骤降的温度令人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部分树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
这几天来,98区接连下雨,原本就降低的温度更是低了一档。
人都是喜欢温暖的。气候变冷了,街上的人都少了很多。
夏米尔顶着毛毛细雨坐在天台边上,雨势并不算大,但他的浑身却都已经湿透了。他穿着一件单衣,衣服紧贴在他身上。他的脸色已经青白,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呆滞地坐在天台边,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几栋楼顶上亮着红点,穿过蒙蒙的雨幕,红点最终落在了夏米尔身上。
连禾撑着伞上来,挥了挥手。红点闪烁了一下,微微偏离了方向,从夏米尔身上挪开了。
“你来了。”夏米尔背对着连禾,低声道。
连禾来到他身边,将雨伞撑在他头顶,没有说话。
“宋年怎么样了?”夏米尔又问。
“……没死。”连禾回答。
没死,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这里之前,连禾先去了宋年那里。几天过去,他依旧昏迷不醒。他被发狂的夏米尔吸食了太多血液,要不是他们动静太大惊醒了其他血猎,宋年那晚就会命丧当场。
说完这些后,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连禾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徐舟时的情形,与现在几乎别无二致。夏米尔不复曾经的张扬耀眼,浑身都是灰败之气。尽管他暂时没有变成徐舟那副模样,但精神状态却比当时的徐舟更差。
“……有酒吗?”良久,夏米尔问。
连禾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罐啤酒,递给他。
夏米尔仰头灌了几口啤酒,砸吧几下嘴:“味道淡了。”
连禾没说话。
不是啤酒味道淡了,而是夏米尔的味觉已经和人类不一样了。
“我查到了人类变成血奴的原因,是一种名叫‘伊湳花’的植物。”连禾顿了顿,又道,“就是你从O国带回来的那个据说能实现愿望的东西。”
“嗯,我也想到了。”夏米尔一口气把啤酒喝完,瓶身被他随手捏扁扔到了一旁。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连禾的伞,仰头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脸庞:“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会栽在这种小玩意儿上。”
连禾没有跟过去,索性也丢了伞,跟着夏米尔在天台边缘坐下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夏米尔笑了一下,“我跟总部说明了情况,后面的路已经给你铺好了,小禾,98区就交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连禾瞪他。
“我们之前的协议作废。”夏米尔没有回答他的话,“你们H国的古话都很有道理。世事无常,没想到我竟然是先堕落的那一个。”
“宋年还没事,你没必要……”
“有必要。”夏米尔打断了连禾的话,偏头笑着看他,“你知道的,我讨厌血族,尤其是没有任何自控能力的血族。小禾,你在我这里是唯一的例外,但让我以这种身份活下去,就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
“等你来的这几天,我无数次想从这里跳下去,但一想到还没正式跟你告别,我就又撑下来了。”
连禾垂眸,看到天台边有很多划痕,上面斑驳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淡,但空气里依旧残留着腥甜的味道。
夏米尔深吸一口气,收起略显疯癫的神情,换上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小禾,以后你就是98区的首领了。”
连禾道:“血奴顶多只有十年寿命,我也活不久了。”
夏米尔哈哈大笑:“那我可不管,这些以后都是你的活儿了。”
连禾默默地瞪了他半天,低声说:“夏米尔,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夏米尔摊手,“行了,快回去吧,下着雨呢。”
连禾后退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夏米尔的背影。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好像没了任何交流的欲望,重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连禾弯腰捡起伞。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再回头时,夏米尔已经不见了。他原先坐着的地方留下几个狙击红点,满地都是指甲留下的划痕。
楼下传来了尖叫声,连禾木然地来到天台边往下看。
地上盛开了一朵红色的花,花瓣边缘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夏米尔一动不动地躺在花朵中央,四肢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
雨水糊得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连禾抹了一把脸,抹掉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