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位里,郭越这位大理寺丞在大理寺供职时间最长,很多案件也是亲力亲为,说到这些事情时,对其中门道也是了然于胸。
此时,他接过话,在旁补充道:“其实这也不是独例,官府查案,历来有诉冤情者。但任何案件,都讲究证据,很多时候证据不足,不好受理。”
姜慈道:“想必这一次是有充足证据了?”
“这嘛……”郭越迟疑地看了赵洵一眼。
赵洵如实相告,“没有证据,只因伸冤一事,我才去翻看当年卷宗。我当年在京中时,与死者有过来往,知晓他为人。卷中所述情节与他平日做派相差甚远,所以有所怀疑。”
姜慈略一琢磨,这些事都是她未曾在剧本中看到的桥段,此时亲身经历一番,倒是有点理解之前京中群臣对他颇有微词,这种追根究底又一板一眼的办事风格,确实容易招人不悦。不对,与其说是“不悦”,不如说是人人都担心下一个被审到的就是自己,这宫中前尘旧事那么多,按照赵洵这样翻案的势头,难说不会触到某些人的霉头。
不过赵洵在京中来往,按照他早些年就出征的说法,那会儿应当还是年少时吧?
姜慈好奇问:“不知死者是……?”
赵洵沉声道:“鸿胪寺主簿,景同光。”
“正是,正是。”郭越在一旁苦着一张脸,几句话将他说得头上冒汗,“景大人那时任职鸿胪寺,负责处理来往文书,平日里也算得清闲。不知怎么的,某日他从京中来到江南镇,忽然身亡。当时府衙已经调查清除准备定案,但因此事涉及到京中官员,所以报给了大理寺。根据当时的情况,未曾发现景大人身故与鸿胪寺有什么关联,所以就依照府衙所判定案了。”
“所以大人才会到江南镇来调查线索。”姜慈屈指抵在唇边,沉吟片刻,“听起来,这位景大人的事,与那书院关系密切?是书院里的人所害?”
“与书院有联系是真。江南镇向来是文人来此聚赏之地,每逢春日,万里书院还会举行沐春宴,邀请各方人士前来。”郭越将之前调查的情况一一说明,“这位景大人平日素喜结交文人雅士,自然也受到邀请。那日,他因此从京城来到了江南镇。”
“下官当时未到现场,不过后来也曾听人说起。这位大人到了江南镇以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住在书院客房,而是去了镇上小住。当时书院中熟知景大人的书生也很奇怪,因为景大人去京城做官以后,很少有机会回到江南,每次来书院时都是在院中住下,好省下时间来和大家交流字画之类。而且他当时住在那个……”
姜慈抬头看了郭越一眼,后者面露难色,忍不住开口问:“住在哪?郭大人为何不说了?”
郭越支支吾吾,半天才从唇缝里挤出三个字,“……春风楼。”
这名字……
姜慈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楼,但单从这名字风格、以及郭大人这红着脸的情况上来看,此处是个什么地方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了。
郭越继续道:“也是在那里身亡的。”
姜慈便问:“既然如此,这春风楼中应该有知情者吧?方才却不曾提及。”
“按常理来说自是如此,只不过这楼一年前因一场火毁了,楼中幸存的人也早就各奔东西,要想找到更是难上加难。”
“竟然还发生了这事……”
郭越长叹一口气,“后来我们找到书院,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毕竟当年景大人也没有在书院久待,据说沐春宴的第一日也只是露了个脸就匆匆离去。”
姜慈感叹道:“看来这位景大人当时一言一行都和往日大有不同。”
郭越点头,“据说这位大人虽好风雅之事,但为人清廉,春风楼此类去处,他是绝不会去的。”
“那死因呢?”
“在楼中观景的池塘溺亡。”郭越说,“好像是喝太多了,脚下不稳,才落入水中。当时也没有再多证据,就算当时表现有异,不过终究不能证明此事另有凶手,所以最后只能当做意外来处理了。”
“当年的事发地已经不在,人证也略等于无。如今大人方才查到书院线索,又突然中断,种种事情凑到一起,这显然已经不能简单称为巧合。”姜慈想了想,“大人此次出行查案,有哪些人知晓?”
赵洵道:“因为证据不足,所以还未曾上报,知道详情的人屈指可数,不过都是大理寺中心腹。”
姜慈又问:“那大人现在不在京中的消息,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大理寺上下应该都清楚。”赵洵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个人,“哦,还有圣上。”
姜慈愣了一下,“圣上?”
“应该是他前两天差人去侯府传话,让我进宫一趟,那会儿知道的。”赵洵说得倒挺轻松,“中午的时候接到侯府传书,听说圣上有点生气。”
姜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