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
“你骗我。”
“我没骗你,如果你是,那你现在就不该在医院,而是在骨灰罐里。”
“…”
陈熹气得往嘴巴里挖了一大勺辣椒。
“慢点,不是叫你这样吃的,我给你拿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您地狱笑话天赋异禀?”
“我也是才发现。”
金黄的蛋卷裹着橙红的萝卜丁和翠绿的黄瓜,十来块在饭盒里摞了两层,扑面而来健康的气息,足以想象它在锅里的场景肯定万分凶险,一不小心睡得太死就要留一层皮在锅底。陈熹毫不犹豫调头将它没进辣椒盒子滚了个油饱,被一双飞来横筷强行敲走。
“沾一点就行了,让你吃辣椒本来就不对,再这样我可全没收。”
“就一口。”
“你刚才挖的那一勺,把你这一年的量都吃进去了,还想来一年?”
“您真是年龄大了,好爱操心啊,六十岁就已经这样了,八十岁还了得?”
“哼,怎么说我都是你爸,八十岁的唠叨你还得听。”
陈熹张了张口,头发坠坠作痛地伏下来,像一条盘踞在颈子上的蛇。它监视着她的言行,窥视着她的心绪,任她瞒天瞒地,将她的不忠尽收眼底。
如果石平能有八十岁,陈时的死算什么?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又算什么?
背叛者终究只有一条路可走,陈熹知道有一项必须的选择正在过去等着。
“刚才还说家里给我种辣椒?”
“给种,但怎么吃你得听爸的。”
“…”她抬眼望向白花花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就和自己的命一样苦。
“爸的。”
“不许骂脏话。”石平擦了擦筷子上的油渍,夹了一块标准的示范喂到她嘴边。
“聊点别的吧。”陈熹想,反正自己是一定要受罚的,这会是最后一次,她也只允许自己在这场父女情里再耽溺上片刻。片刻之后,她就会去向陈时负荆请罪,去偿还她应当偿还的承诺。
“比如说,四十岁老来得女是什么感觉。而且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说起来都能做您手下了。”
“嗯…。”石平想了想,“老来得女的感觉。哎,一开始我以为你都这么大了,能叫我省点心,其实半大的‘孩子’依然是个孩子。挑食,偏科,爱顶嘴。”
“偏科?不可能!”陈熹眼睛圆睁的像两颗汤圆。同样的课本这是第四遍,闭着眼她都能写出来!
“把这话对着你高数老师说,趁他年初刚过世,准能气活过来。”
“…”
“你看,挑食,清淡的不爱吃,偏科,高数极差,爱顶嘴,这会儿就没停过。”
“那这么说,我这辈子缠绵病榻,文化还低,一事无成。连您副官的孩子都比不上,得在聚餐上让您丢尽了脸吧。”
“没有。”
“没有?”
“养孩子重在一个‘养’,是过程,不是结果。脸面也都是社会去定义的,原本爸爸的寿命就不足以看到你的未来,更不想把你框在社会的定义里面。年轻人的可能无限,孩子本身就是荣耀。”
“如果我是您亲生的孩子就好了。”陈熹故意呲牙咧嘴的表情在一片明净的光辉中沉没,“您这么说,我牙都要咬碎了。”
“说什么呢,孩子就是孩子,亲不亲生有什么重要,你跟爸实实在在过了二十年啊。”石平笑着,抬手想去摸她的脑袋。
“不止二十年。”陈熹侧头向一旁。
她的手又在颤了,像回到那场冬,凄凄冷冷的白没有一条属于他们的出路。
“所以我才不能明白,我们为什么只能是这个结局。”
“砰——!”